但他还是不明白为什么祭司衰老到如此地步。
他眼里的疑惑非常明显,祭司却误以为文卿是因为自己出现在预言中而疑惑。他温和地向文卿解释道:“我不能告诉你更多东西。我只能告诉你,在我们一族才刚刚从太阳里获得信仰的时候,所有的祭司就知道会有一个特殊的人到草原上来了。”
文卿点了点头,对此并不吃惊。
神眷大陆里的命运是注定的,时间和一切选择都是早已存在的东西。
世界的命运就像一条河流,从未可知的源头走向未可知的终点,只有起始的两端不可知,而中间的那一部分是安排好的事情。
如果以看待一个游戏的眼光来看,神眷大陆的命运论非常合理,毕竟游戏的剧情本来就是安排好的,官方开放副本的顺序也非常按部就班;即使是按照看待一个世界的眼光来看,这种命运论也挑不出错处,毕竟人类是难以看到命运的,命运论是一个虚无缥缈的理论,既然没有证据证明其真实,自然也就没有证据能否认其存在。
可文卿自己知道不对劲的地方。他自己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神眷大陆的人。
正常情况下,神眷大陆里的祭司可以看到所有有可能发生的事情,换句话说,如果一个玩家和祭司交好,祭司很有可能隐晦地提示玩家某些副本开启的条件,从而使得玩家在游戏中占据先机。
但这个祭司是没办法看到玩家的走向的,他能看到的仅限于已经储存在主脑中的游戏进程——除非这个玩家接到某个强制性的连环任务,必须在某个时间段里在某个地点做某事——文卿身上显然不存在这种情况。
他从来就不曾真正存在于这个世界里。他来自别的世界,那个世界的科学并非魔法,而是另一种理论;在他的世界,《神眷大陆》是且仅仅是一款有趣的游戏。
为什么祭司能看到我?我来到这个世界是被安排好的吗?他不禁想到,可这也不合理,眼前的这位祭司并非是他遇见的第一个草原兽人的祭司,这位祭司只不过是他在“真实的世界”里遇见的第一个草原兽人的祭司。
文卿在脑子里飞快地做起了排除法,排除一些完全不可能的推测后,可能性最大的是,祭司所见的那个特殊的人仅仅只是一个剪影,而非具体的人物。
神灵早已确定会有一个特殊的人来,但这个特殊的人是谁却是不确定的,而《神眷大陆》这款游戏,或许就是选取特殊人物的渠道。
“怎么能确定我就是那个一定会来的人呢?”文卿好奇地问,“而且你还说,在那么早的时候就知道我会来了。”
他特地在“那么”上加强了重音。
兽人一族委实没什么花花肠子,祭司没想太多,回答得非常干脆:“你进入我们部落的时候,我就知道你是谁了——这是太阳神的启示,哈利。我不需要确定,我就是知道那个人是你。我没办法告诉你那是什么感受,亲爱的哈利,一个没有信仰的人是理解不了我们的虔诚的。”
文卿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知道自己猜测的前半部分是正确的,这个特殊的、一定会来阿拉伽草原的人没有具体的形象,只有他到了之后才能被确认。
神眷大陆的神不来模糊其词这一套,他们的风格非常粗暴,与性格无关,那是以绝对的力量为基础的粗暴。所有含糊其辞的东西,基本都是因为他们自己也不清楚。
这对应了文卿猜测中的后半部分,《神眷大陆》这个游戏的存在或许就是为了筛选出会被送来这个世界的特殊人物。
不然很难解释这个游戏里透露出的惊人的信息含量。单单是游戏的历史资料中公开的部分已经展示出令史学家们毛骨悚然的真实感,更别提这款游戏里NPC的智能程度。
在文卿的时代,真正意义上和人类的情感相差无几的人工智能还没有诞生,然而《神眷大陆》里的每一个NPC都有着鲜活的性格,每一个都展示出人工智能进化到极致后才能衍化出来的复杂人性。
所有玩家都以为《神眷大陆》是划时代的创造,但文卿却能从家人的只言片语中明白,这款游戏早就不在人类的掌控之中了。
就好像人类在创造游戏的时候无意间触摸到某个真实世界的边角,然后那个真实的世界便借由游戏降临于世。
而那种对于超乎掌控的事件的好奇,其实才是他开始玩这款游戏的初衷。
不过文卿其实根本就不太在乎这些前因后果……他不在乎的,就像将死之人很少在乎自己死后会去哪里。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起源于一场重生,他得到了切实的好处,所以也不在乎重生的具体原因。
就算要付出什么也没关系。他愿意为这场重生做任何事情,只要不真正伤害他在乎的人。
就在这时,一道风刮进了帐篷,门帘因为这道风不安地浮动着。
“老师!有人来我们部落了!”
文卿看到熟悉的身影冲到了祭司的身边。
是吉莉安,文卿还记得那位狼人大叔告诉过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