宇文泓只是站在一旁任由山风吹起身上的衣襟,静静地看着荀真的痛哭,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任由她发泄,这段冤案与其说过去了,其实由头到尾都萦绕在众人的心间。
荀真哭了好一会儿方才收声,接过周思成递上的草纸烧了,然后才再度挖开坟墓,亲自给亲人拾骨,她的眼里没有惧怕,反而极为崇敬。
直到日落西山方才把尸骨拾好,荀真这才亲自在布帛上打了个结,郑重地交给一旁等候的一个壮汉,“有劳了……”说着,忍不住又落泪。
周思成拍拍她的肩膀,“他会把老元帅与将军、夫人都送回故里安葬的,明天我就要带军出征,小姐自个儿要珍重。”
“周叔放心,还没寻到哥哥,我再怎样也会保自身周全。”荀真道。
周思成叹息一声,想到荀兰,心里更是凄苦,那个曾经笑靥如花的女子已经一去不回来了。“你姑姑她……”
“周叔,我昨儿去看她了,姑姑的情绪现在好多了,我也正想着办法让她脱离贱籍,就算隐姓埋名也好过在那种地方。”荀真如实道。
宇文泓上前,“周将军是信不过孤吗?你交给孤的名单,孤也会慢慢地劝父皇重新启用他们。”尤其是帝京的守军,这才是关键。
周思成再度庄重地行了一礼,“殿下的恩德,臣没齿难忘,那份名单的人都是臣重新挑选出来的,若殿下给予他们重任,他们也会誓死效忠殿下的,荀家军从来不出孬种。”
“有将军这番话孤就放心了。”宇文泓亲自扶起他,然后示意那几名壮汉也起身。
原本对东宫也不太在意的壮汉们这才开始折服,太子这做法甚得他们的心,那礼行得比刚刚庄重得多。
在回程的马车里,荀真的目光几次偷偷瞧向宇文泓,咬了咬唇愣是没有说话。
歪靠在大迎枕上看奏折的宇文泓头也没抬,“你这样看着孤,孤会以为你喜欢上孤了?”
“哪有?殿下就爱说些让人不快的话。”荀真噘着嘴道,可她的眼里却是含着笑意的,即使为难,但她仍道:“殿下,从昨天到今儿,是奴婢这七年来最快乐的日子。”
是啊,即使相聚时痛哭,但心却是飞扬的。
宇文泓抬头看到她勾起来的唇角,那弯弯的眼睛透露出她内心的喜悦,情不自禁地坐近伸手轻轻抚摸着她的脸,“开心就好,孤可不希望再听到太医说你忧思过重,郁结于心。”
荀真似乎被他墨黑的眼珠子所摄,竟没有反抗任他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脸庞,脸上渐渐泛起一抹绯红。
宇文泓的心里一凛,这样顺从的荀真很是可人,虽然没有与他辩驳时那般耀目,但却像流水一般滋润他的心。
就在气氛迷离之际,外头突然传来了弓箭“咻、咻、咻”的声音。
宇文泓警觉把荀真扑倒,果然荀真坐的地方有一个尖利的箭头刺了进来,若是迟了一会儿,后果不堪设想。
荀真的头碰到马车的木板上,突然有点头晕目眩,“殿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宇文泓没有回答她的话,而是拿着披风把她包起来,朝外头的孙大通喊道:“孙大通?”
“殿下,不好,外面有人埋伏。”
孙大通的声音很急,没想到回程途中遇到这些事。
宇文泓的脸色沉了下来,这次出门他刻意低调,在马车出了皇宫的时候,他同时朝不同的方向放出三辆同样的马车,就是为了混淆别人的耳目,然后又在帝京几番施为隐藏跟踪。
马车又是重重的一顿,荀真与宇文泓又滚了滚,即使有宇文泓护着,荀真仍觉得胃液在翻滚,忍不住干呕起来,而更多的箭头射进来。
宇文泓拍着她的背,“别怕。”
荀真点点头,表情坚定地看着他。
这里不宜久留,宇文泓一把抱起荀真,抽出车上的宝剑,动作一气呵成,趁着敌人现在还来不及新一轮的射击,带着荀真挑帘出去。
拉车的马早已是被人砍断四蹄倒在地上起不了身,荀真看到马儿痛苦的样子心里也抽紧了。
看到外头所带的侍卫与孙大通已经与敌人交手起来,宇文泓看了眼那群身着平民服饰的人,而有人一看到他,立刻扔下侍卫冲上前来。
他轻蔑一笑,看来是冲着他来的,出手又准又狠,一个剑挑,把最先冲上来的男人的喉头刺破。
荀真看到那飞溅起来的鲜血,忍不住想要作呕。
“若怕就闭上眼睛,还有,双手抱紧孤不要松开。”宇文泓道,抬起一脚直踢那人的下阴处,这招式很损,趁对方一痛,他的长剑已经是刺进对方的胸膛。
“殿下,我不怕。”荀真看到战况打得激烈,此时她知道自己就是他的累赘,慢慢地把身子移后趴到他的背上,双手搂紧他的脖子,而双脚圈住他的腰。“若是周将军等人在就好了。”
宇文泓却是苦笑一下,他们在虽然暂时可以退敌,不过事后若被人抓着把柄,上奏一本他勾结外臣结成党派的奏疏,那时候才叫麻烦。
荀真随着他左右突围,看到越来越多的身着常服之人出现,而己方也不停地有侍卫闪现,这才想到宇文泓出门怎么可能只带那么少人,肯定会有人在暗中保护,这才放下心靠在他的背上。
厮杀声渐响,血流也越来越多。
“殿下,不太妙,这里正好是一处密林,而敌人埋伏在这儿看来有段时间了,把我们回程的路都掐断了,依臣看,还是想办法从另一条路离开。”侍卫头子满身是敌血地靠近宇文泓道。
宇文泓早已是趁机把地势审度了一番,看到右方不远处有一个矮坡,忙道,“我们从那儿冲出去。”然后背着荀真已是冲向矮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