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道上,两辆彤轩大车仍在急速奔驰,每个车厢前都有一名马夫,他们左手持鞭,右手持一盏特制宫灯,以身躯稳住火光。
从远望去,这宫灯犹如一双巨眼,随着山势颠簸,在一片片马蹄声中,破开雾气,照亮前方未知山道。
整个车厢由生铁铸成,以彤漆涂饰,车厢四角包有赤铜,向车窗延去,构成一幅蟠螭纹,包裹住整个车厢。
车厢内,穆宁夜双目禁闭,似在睡眠,实际上却在适应这个新世界。
他第一次依靠意识来驱动这具新身体,但却艰难万分,他用右手尝试好多次后,才勉强拉开车窗上方丝绸挡帘,让车厢外灯光照亮车内。
他面容消瘦,一头黑色长发,以玉带束起,分为三骨,由头顶向后披下,宛若鹰尾。
他这一头长发似仓促间梳成,但又几天未打理,有几缕发丝从他耳边垂下,在汗水中粘成一缕一缕,落在他那惨白脸颊上。一袭灰色半长皮袍,裹住他全身,随着他那急促呼吸,快速起伏。
他额头前有一个×状疤痕,拇指大小,细细看去,这个疤痕是由九个符文形成,每个符文呈方形,不知道用什么手段刻在他额前皮肤,相互排列而最终组成一个×状疤痕。
他心中明晰,自己虽然凭借轮回之术转生成功,但自己和这具身躯依旧需要长时间磨合,才能控制得当,在此之前,任何修行都是事倍功半。
穆宁夜开始静静回忆这具躯体到底经历过什么,也在无数记忆中,逐渐认知这个世界。
许久之后,他从回忆中醒来,无数前尘往事一段段被翻起,再一件件被沉淀下去,就如同他亲身经历那般。
其中有两件事最让他在意,一好一坏,福祸相依。
所谓祸,是指这个世界依旧凭借武力修为高低,来区别尊卑,他很不幸,他虽然能够修行,但他却作为家中滕妻所生庶子,没有太多修炼资源,并且他额头上也被刻下符印,这种特殊禁制会在他每一次修为提高时候阻碍他。
所谓福,是指他看到了这具新身体在身心两个层面都蕴含巨大潜力,如果能把额前符印去除,这具躯体也算得上是天才,更何况他前生种种对修行领悟,丝毫没有忘记,天下武道相通,细节不同,但大道相同,凭借这些他在以后修行突破时,能少走很多弯路。
“先不管这一祸一福,我必须解释我的身心异变,不然会惹出很多麻烦。”穆宁夜在心中暗暗做出这个决定,是因为他回忆起过去所读前朝野史中,有提到过修行人被夺魂而疯魔之事。
在车厢隐约颠簸中,穆宁夜并没有能继续顺利磨合身心,他突然感觉到胸口疼痛,他弓着身,强忍着喘息,双手不自觉开始在按在前胸,仿佛想从中拽出什么东西,从而抑制那种刻骨剧痛。
视线逐渐模糊……
“苏公公!苏公公!”穆宁夜在痛苦中,喊出这个名字,他知道,他现在无法依靠自己独立去除这种痛苦,而这也是一个契机去解释他身心上那一切异变。
车厢外车夫旁边有一位老翁,面容憔悴,穿一身灰色水田衣。他听见车厢内呼喊声后,立刻从马车驾驶位上站起,未打开身后车门,而是轻盈一跃,翻身进入车厢。
驾驶座上那位黑甲车夫,看到老翁身手后,双眉紧蹙,右手微微一抖,但却一声不发,继续持鞭赶马。
“宁夜少主,宁夜少主!”老翁进入车厢后,开始轻轻呼喊。
穆宁夜在剧痛中,感觉自己灵魂几乎要离开躯壳,他察觉到视野虽然微微变亮,但却一片模糊,一片片血红在他眼皮外快速跳动,他深呼吸几次,更发现自己嘴里,充斥着刺鼻血腥味。
一阵阵剧痛持续从胸前背后传来,他知道,这是上一生导致他死亡的伤口,被他灵魂所记录,在此身躯上重现。
那老翁听到穆宁夜在呼救,露出焦急表情,加重了喊声。
穆宁夜在一阵极度灼热清醒,他瞬间坐起身,下意识用右手扶住胸口,那巨大痛苦让他开始不自主颤抖,他仿佛刚刚又重新死过一次,他咬着牙,强行让自己不要因这种灼痛而惨叫,这种痛,甚至让他忽略了身边那一句句呼喊。
他在颤抖中被人扶住,一阵阵祥和暖流从自己后背传入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