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七佛不知何时爬起身,默默走到老曹身旁,低声叹息道:“倒让宋兄见笑了,此子所说,原也不错。义军初起,广纳群豪,免不了有些贪婪好杀的,若说害民,也是不假。唉,我知宋兄心意,其实当日见他那师父武艺超群,何尝不想招募了他?却是宁死不从……唉,当真是有其师,必有其徒,惭愧,惭愧。”
老曹到不料方七佛有这般心胸,他本在绞尽脑汁如何救他,又不至于同明教交恶,顿时心中一喜,低声道:“七佛兄,如今我等随同朝廷为敌,可是放眼天下,女真豹变之势已成,将来真正大敌,还是异族。如你所言,汉家有此等好汉殊为不易,杀之着实可惜,倒不如拿下了他,慢慢劝服他效力。”
方七佛沉思片刻,摇头叹道:“非是我不愿意,只是这等好汉,心如铁石,我不信能劝服了他。”
曹操诡异一笑:“七佛兄谬矣——他不肯为你明教出力,难道不肯为天下汉人出力?关在牢在好吃好喝养着他,将来推翻了宋廷,北面金辽恢复河山时,难道他不肯效命么?”
方七佛听了一愣,心想这厮想得居然这般长远?苦笑道:“不怕宋兄见笑,此前我等坐井观天,只道天下官兵都如江南那些废物一般,如今和西军交战,才晓得边军之强,推翻宋廷,还不知道要到何时也——假若我等终为朝廷所灭,留他又有何用?”
曹操正色凝视方七佛,缓缓道:“若真有那一日,便放了他替宋廷出力又如何?我们和朝廷打来打去,都是汉人自家的恩怨,和辽人、金人那些异族,却又大不相同。若不能代宋而立,多留一个汉家豪杰,便是为汉人多留一丝底气,七佛兄以为如何?”
其实这一番言语,老曹心知肚明,早晚是要说与他们的。若是这些明教中的厉害人物,只图自家利益,全无家国之心,老曹又何必苦心造诣,来江南冒险取这火中之栗?
此时突然跳出姚兴此人,倒是趁机可以探一探方七佛真实本心。
殊不知他这番言论,听在方七佛耳中,直可谓振聋发聩——方七佛不由一呆,愣愣看向曹操,在明教群雄心目中,世间大敌,不过朝廷,至于北面异族,几乎不曾考虑过丝毫,何曾会思及“这天下宁愿给朝廷,也不能给异族”之念。
但是方七佛此人,虽然不曾入仕,毕竟是读过书的,当年五胡乱华的惨象,约略也还知晓,因此脑子中转了一会,便大致理解了老曹的思路,不由惊叹不已:“方某曾听人说,欲成大事业者,必有大胸襟,方某平素也自诩胸怀宽广,如今见了仁兄,方知世间竟有如此胸怀。”
赞叹一回,看着眼前战局——饶是那叫姚兴的善战,但毕竟年纪尚轻,对付四个飞将还能自如应付,再加上堂堂“宝光如来”,自然左右难支,把头点了一点:“罢了,古人说‘见贤思齐’,方某虽无仁兄这等胸怀,东施效颦,却又何妨?这个姚兴,若真不能为我等所用,能有一日为天下汉儿征战一族,也不枉他这身本事也。”
当即高声叫道:“邓法王,诸飞将,手下稍稍留情,我要活姚兴,不要死姚兴!”
邓元觉怪叫道:“七佛子,此时发什么慈悲?童贯还在后面打来呢,这个小子刀法又凶,我等若是留手,说不得反为他所杀也。”
曹操大笑道:“好汉难得,杀之可惜!既然大和尚为难,我来相助一臂如何!”
说罢下马,直冲阵中,姚兴喝道:“想擒我去折辱么?我先杀了你!”
一刀砍来,老曹奋全身力道,反手一刀迎去,但见化龙刀赤光闪过,姚兴哪料到他竟是把宝刀?手中钢刀顿时两断,刀法顿时破绽大露,邓元觉狂呼一声,趁机抢入身前,重重一拳勾在脸上,打得姚兴晕倒。
曹操大喜,忙令众人紧紧缚了,找辆车儿装了。
这时梁山兄弟也把鄜延兵杀退,众人一涌出了杭州城,曹操催着方七佛等先走,唤来唐斌、史进:“你两个休辞劳苦,且领了我们自家兵马,同我去接应方杰几个。”
这正是:域外莫夸多勇士,汉家难道少英豪?怜才不忍杀姚兴,亲自挺身挥宝刀。
姚兴者,北宋杭州人氏,1126年,其为州校,因劫杀金人有功,授承信郎,陆续追随张琪、张俊、刘锜作战,累迁至御前破敌军统制、荆南路兵马副都监。
1161年,完颜亮南侵,姚兴以花甲之年征战,主将王权闻风而退,先锋姚兴孤军,于庐州定林,大战金国先锋铁骑,以步战骑,力挫敌锋,姚兴冲突敌阵,生擒金国骁将女直鹘杀虎。
同年十一月,金兵强渡淮河,姚兴以四百骑独挡十万金兵,苦战四五个时辰,手戮数百人,勇不可挡,金兵不能胜,以奸细李二盗主将王权军旗,诱姚兴入伏围,彼时金兵四面而至,姚兴斩将数员,腹部中伤,盘肠于腹,犹高呼酣战,直至力竭,其子亦力战而亡。
金帝完颜亮得闻始末,提诗一首以吊之,诗曰:“独领孤军将姓姚,一心忠孝为南朝,元戎若假征兵檄,未必将军死尉桥。”
百姓为其立庙,曰姚公庙,今名姚庙,即今合肥市包河区姚庙乡政府所在地。
兴与金人遇于尉子桥,金人以铁骑进,兴麾兵力战,手杀数百人。——《宋史》
近守边藩,询访故老,姚兴以四百骑当金人十数万,自辰至午,战数十合,援兵不至,竟死于敌。金人相谓曰:有如姚兴者十辈,吾属敢前乎?——《宋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