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铁壳热水瓶的外盖,摇身一变,放进米甏里,用来量米,同一样东西,因为用处不同,马上连称呼也变了。这热水瓶的外盖马上就成了“量米簋”。
不论是圆的,方的,长方形的,正方体的,菱形的,也不管是圆口的,方口的,口大,口小,不论是瓶、杯,罐,乃至于一个竹筒,在花墩人嘴里,不!甚至可说是整个浙中,这么多形态不一大小不等复杂的器具,都被简化成一个字:
“簋。”
您说这种化繁为简,将复杂弄简单的做法,到底是好还是不好?
何谓“滚蒲芦”?
“蒲芦”即“葫芦”。“滚蒲芦”即指一个人在地上打滚。女人,尤其是那些被人欺侮,或性格暴烈的女人,此外还有孩子,都动辄就会在地上“滚蒲芦”。平日,小伙伴们在草地上的“滚蒲芦”,则更多地是带着一种游戏性质。也有的孩子,则会在撒泼撒赖时,在地上“滚蒲芦”。
再则,“滚蒲芦”一词还用来隐指“枪毙”。例,有一次,豹说:
“解放初期,有多少地主,反革命,经公审批斗后,就被拉到溪滩‘滚蒲芦’去了。”
文曲的外甥上官雨,孩提时就最会在地上“滚蒲芦”。有事没事,大事小事,只要他一生气,就会在地上“滚蒲芦”。上官雨,是文曲大姐采莲的次子。孩提时,这上官雨几乎是在他的外婆家“扔”大“滚”大的。
文曲一家,虽说不上是大户人家。但起码也算得上是一户中等人口的人家。外公,外婆,三个舅舅——大舅已分“灶”另过,文曲的二姐采光也已出嫁。然而,加上上官雨,一共也有六个人。
那年头,由于粮食稀缺。在花墩,还有不少人家,一到冬天,冬闲时节,为了节省,甚至一天只吃两顿。还美其名曰:两头顿。
纵然是正常的一日三餐,一般人家也往往是一干二稀,中午一餐吃饭,早晚两顿吃“腰芦羹”——这与人们号称的“江南鱼米之乡”的称号,是否差之千里?
“腰芦羹”一般都放在小锅煮。
在乡下,一般人家的镬灶,大抵是三眼灶。分别是大镬、小镬、中镬。“中镬”又叫“中央镬”——还“中央军”呢!——大镬则叫“两尺六镬”又叫“槽臼镬”。一般情况下,小镬是用来炒菜、煮稀、烧开水的。那时候,连开水都是放在炒菜的锅中烧的。“中央镬”则用来烧饭。大镬往往只有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会拿来使用。煮猪头,鸡,或鹅,猪大肠……那是要用来“谢佛”的。平常时节,这大镬至多只用来煮猪食给猪上膘,一般人家都要将猪食煮烂煮透煮熟了,这才给猪喂食。给猪上膘的原料不外乎玉米粉、萝卜菜头、胡萝卜,米糠……
一个清早,上官雨从床上起来。刚来外婆家的开头几天,他对“腰芦羹”还有一定程度的新鲜感,可是天天——一天两顿——他很快就吃腻了。毕竟是粗粮制造的嘛。谁一定要说“腰芦羹”好吃,我掌谁的嘴巴!
那天一早,上官雨起来。外婆正在煮猪食。香喷喷满满一镬。上官雨不知道外婆是在煮猪食。闻闻香气,“猪食”确实比“腰芦羹”还要香。
上官雨站在一块用来垫脚的“磉盘”上,这样可以站得更高,看得更远。上官雨手中拿着一个他专用的小木碗,用手指指里镬——也即大镬——说:
“我要吃那个!”
外婆说:
“那是猪食!”
上官雨不信,“猪食”怎么能这么香呢?
外婆不肯给他盛,他就吵着嚷着,一定非吃猪食不可。外婆无奈,只好给他盛了一碗。
上官雨吃了“猪食”,几个舅舅问他:
“好食不?”
上官雨说:
“好食!”
在小镬与中央镬之间,放了一块“磉盘”。既可以用来接开水时放置热水瓶,又可以放置猪食桶,还可以站人,真的是一门多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