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距离其实很近了,李道又曲了肘矮下身体,突然轻呵一声,慢条斯理:“没看出来,你还挺有爱心的。”这人不怒自威,即使笑面相对,也让人无端胆寒。顾津几乎闻到他口中的薄荷味儿,下意识往后缩:“不是,我……”“想逃跑?”“没有。”顾津蜷着身体侧卧在车厢里,咬住下唇:“我是想回去找你们……”她话音儿还没落全,眼前突然闪过一道银光。李道手中不知何时多了把匕首,电光火石间,刀身几乎擦着她睫毛,垂直插进车身的皮垫里。速度之快,带起一道冷风。他这会儿才收了表情,脸色阴沉得可怕:“当老子三岁小孩好糊弄?”顾津身体骤然僵住,那刀锋锐利非常,距她眼球不足两厘米。她睁大双眼却无法聚焦,脸色苍白,许久后才开始细细打抖。她挪了下视线,颤着声音:“我……我哥呢?”“现在想起找你哥?”“……他在哪儿?”他问:“刚才怂恿丫头片子打电话的时候,忘了是从一个娘胎爬出来的?”顾津一下子惊住:“我没想……”她没想那么多,一心只计划着怎样制造混乱,怎样逃跑,那话说出口却无心,更不想。“大伙为你改道儿,一路上提着脑袋走,你被别人拍了照传网上不要紧,要死别拉垫背的。”顾津只觉委屈,小声反驳:“……可我没叫你们带着我啊。”李道凉笑:“那得问你哥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顾津鼻腔涌起阵阵酸涩,忍许久,愤然控诉:“我只是想过安定的生活,跟正常人一样平平淡淡,不想理他,更不想跟着你们逃跑……”她说不下去,紧紧咬住颤抖的下唇,拼命抑制情绪。李道微顿,视线落在她即将崩溃的面容上,只几秒,“由不得你。”李道直起身,去解皮带扣。他把短袖衫下摆上翻,露出腹部一截皮肤,那处形状凹凸有致,毛发极重,中间肚脐仿佛有生命般微微收紧,又随呼吸舒平、放松。顾津一哆嗦,骇然盯着他动作:“你、你想干什么?”李道手臂一扬,抽出皮带,“你哥舍不得管教,我舍得。”他粗鲁地搬起她身体,将她两手束到身后,绑牢:“跟这儿反省,什么时候想通什么时候算完。”这时另几人疾步回来,小伍和许大卫本去路边买水果,半途遇见顾维苏颖和纪刚,才知道出了这岔子。顾维神色焦急:“李道,你绑她干什么?”李道看他一眼。顾维:“你抽疯呢吧!”他淡道:“滚开。”顾维咬了咬后槽牙,要去拉顾津。李道踹他一脚:“动个试试?”顾维气得脸通红,扯着脖子:“这我妹!”“吼个屁。”看得出来,李道也在往下压火气。他两手插着跨,偏了下头又看回来,再开口时语速已平缓许多:“你要带苏颖,我让了,要带你妹,我也没拦着,你说带她们开车走,我不能撇下你。但顾维我今天把话说明白,底线就摆在这儿,跟我一条道儿就得听我的,有一个算一个。”“这一路,她不听话,我治她。”李道指着顾津,一字一句对他说:“甭跟我这儿扮演慈父仁兄,再有一次,看我不卸她腿。”气氛像拉满的弓箭一样紧绷,另外几人屏息站着,没人敢插话。顾维直视他的眼睛,胸口起伏几次,末了笑了笑:“说得对,你牛逼。”他没看顾津,拉着苏颖坐进后面的尼桑里。李道拔刀,扫都没扫里面躺着的姑娘,撞上后备箱。那声音震得顾津耳朵嗡嗡作响,眼前黑如深渊。她绝望极了,浑身上下彻骨的冷。顾津好委屈,眼泪再也无法控制,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无声往下掉。车子缓缓开动起来,后车轮颠下路基,她脑袋重重撞上车板,一阵眩晕。顾津轻轻蜷起身体,咬着嘴唇,压抑哭着。她想回家。一定要回去。作者有话要说:那些养肥的表贝儿都不是好表贝儿!对了,感谢一下这几天的霸王票,爱你们!本章66红包,继续发!离开休息区,车子开上公路。刚才那么一闹,都知道李道还在气头上,所以一个比一个溜得快。小伍抱着一大兜香蕉,跑慢两步,被许大卫踹出来,不得已坐进前面的普拉多。同样还是纪刚开车,李道把座椅放平,手臂枕在脑后,垂下眼皮看窗外,不知想什么。日渐黄昏,霞色藏在乌沉的云絮后面,天空如同一幅浓墨重彩的油画。眼前公路笔直,两旁洼地有成群的山羊在啃草,行过河流,蜿蜒河道似金色缎带般源远流长。车里安静太久,气氛诡异得让人浑身不自在。小伍玩了会儿游戏缓解,几局之后瞄一眼前面那两人。塑料袋簌簌了两声,他掰下一根香蕉,凑上前,“哥,吃香蕉不?”李道视线挪了挪,微挺身:“来根。”小伍一笑,连忙双手奉上,就差没剥开外皮,喂进他嘴里。李道调直椅背,接过来,三两口就解决掉。“还要不?”李道摇头。小伍鼓了满嘴,“老纪,你来不来一根?”纪刚也摇头,转而问李道:“这儿离卜远还有多远?”“不近。”他说:“赶夜路?”不知何时,云絮越发密集,吞噬了残阳,天色也变得青黑、乌沉。纪刚抬头看了看天:“估计有场雨。”“那就找地方落脚。”李道朝前抬抬下巴:“沿着路开,看见岔口拐下去,再走十几公里有个镇子,先住一晚,明天早起返回来。”纪刚点了点头,不再多语。道路渐走渐荒凉,偶尔看见三两户人家,破败简陋,都在视线最远处。一刻钟过去,果然见公路前方出现一个岔口,坑洼不平的土路一直延伸到看不见的矮坡后面。“这个口儿?”李道:“嗯。”纪刚鸣了声喇叭,提醒后面的车子跟紧,他拐了把方向盘,开上土路。后座猛然一晃,小伍屁股颠起来,正玩儿着一半游戏,手机脱手掉进前面座椅的缝隙里。“完,死透。”他费半天劲才把手机弄出来,拍了把大腿:“我说老纪,你开车能不能稳当点儿?”纪刚从后视镜中扫他一眼,没搭理。这条路不是一般崎岖难走,路面狭窄,坑洼遍布,土坡大起大落,随处散着碎石和干燥的牲口粪便。车轮碾过的地方扬起层层尘土,眼前好似蒙着污浊的雾障。颠簸不停,车身左右摇晃,内视镜上的挂饰也跟着不规则摆动。纪刚侧头看了眼李道,欲言又止。李道睨他:“怎么?”纪刚顿几秒,“顾津……”他清清嗓,转而说:“这路也太颠腾了,硌得屁股生疼。”李道顺着话问:“岁数大了,身子骨不行?”纪刚摇头笑了笑:“我倒没什么,坐前面还好些,就怕……”李道看过去,纪刚止住话。他抬起手指蹭了蹭眉心,也不拐弯抹角了:“小姑娘挺委屈,给点儿教训就完了,这破路在后备箱里窝着也够她受的,估计能长记性。”后面幽灵一样伸来个脑袋,阴恻恻地应和:“老纪说得对。”李道激灵一下坐起身,后颈汗毛直立:“要不你跟她换?”“别别,我坐这儿挺好的。”小伍赶紧摆手。李道抹了把后脖子,转头指着他:“再从老子背后说话试试?”“哥,我错了。”他讪笑。李道坐回去,挺起腰摸了摸屁股口袋,却什么也没摸到。纪刚目视前方,尽量挑着稍微平坦的地方走,又说:“那小身板儿,折腾出什么毛病,还得费工夫看病,耽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