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檀婉清而言,也极是难受,一路上颠簸到伤口,不说痛得死去活来,也是脸色发白,好在,带着几个女子的车棚,经过改良,车周围都挂上了不少皮毛遮掩风寒,便是连坐的地方,都是蛮人帐篷里搜出来的厚袄铺垫。
瑞珠一夜提心吊胆,此时才敢拉着小姐,仔细的看着,发现小姐下巴,耳朵,手指手腕几处,雪白娇嫩的皮肤上出现了一小块一小块的桃花色的红印子,就像擦了胭脂一样,她知道那是冻的,小姐冬天比常人容易冻伤,以前偶而出行时间长了,就会有这样的斑块,但后来有经验注意保暖后,已好几年未见了,谁知这一次大雪,冻伤这么多地方,连脸都有。
又无太医开的最好的紫苏膏可用,还要坐在车里挨冻,不由更心疼的揉着小姐的手。
檀婉清也是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知晓,再斟酌言语,再无口吐恶言,可那番话还是将人得罪了,得罪就罢了,本就关系恶劣反复,也不差多增一样两样,可是,她也实在不知往下的路要怎么走了,个升斗小民,不用再提心吊胆的活着,怎么就那么难。
檀婉清迷迷蒙蒙,带着没睡好的慵懒之意,坐在铺了厚袄的简陋车板上,看着随着车颠簸透着光线皮子,她从瑞珠温暖的手心抽出手来,轻轻的掀起,看向了外面。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多么贴切,眼前的整个林间,枝头盛开着大片的雪白梨花,似经过一夜风雨催残,飘飘撒撒,稀稀疏疏的铺了一地,映在第二日的暖意的阳光下,花如雪色,雪色如花,实在是优美如画的意境美景。
只可惜,花易谢,雪易化,这样的美好总是短暂,她轻轻的蹙起眉,可眉间却皆是心头不知如何是好的担忧惶惑。
同车的几个女子,神情苦楚,哀哀凄凄,都是被蛮人强抢掳来的,幸得被谢大人的人马所救,才方得自由,可即便如此,那些日日的情景也是终身都抹不去的伤痕,其中有的家人已死,无处容身,有的甚至离家数目,难有面目再见亲人,皆都惶苦的不知如何是好,然而,在看着临车门坐着的女子,也露出同样的神色,有几个还在流泪的人,不由止了眼泪,呆呆的看着,慢慢神色里也泛起了同情。
这女子生的可真美啊,冰肌莹彻,雪肤花容,进来时便一车的芳香袭人,连这样的美人都被那些蛮人糟蹋了,不知怎么竟让她们心头更泛起了可怜之情,竟是人人收起了苦色,勉强自己去想日后的出路。
一行铁蹄自山上而下,到达平坦道路时,已是到了太阳高高升起的巳时,众人原地歇息片刻,车内的几个女子皆分到了煮热的雪水与馕饼,甚至还有一碗浓稠的米粥,泛着香气,直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众女哪想到,能受此优待,不仅早上有肉汤与饼,此时竟还有粥可喝,这粥熬的极糯,里面还填了肉丁,十分香口,皆是起身下车,谢过大人。
檀婉清也不理,只是坐在车上懒懒未动,瑞珠将她的粥端了过来,她却是摇摇头,这一路的颠簸,连胃都要被颠出来,直往上反,哪还能吃得下。
瑞珠再三劝说无果,只得将手里白白的粥饼送回,分与其它人。
看到那满满的碗怎么端去又怎么端回来,王骥见到大人一番苦心如付流水,不由回头看向大人,只见他手拿着碗,用力攥紧,只停了停,便将最后一口饭倒入口中,然后倏地起身,转身向马走去,步伐迈得又快又疾,便是王骥都能觉出几分狼狈。
一行骑兵队,加上十数马车,一路赶回卫安城时,城门口竟是聚集了许多人,知大人出兵缴匪,大雪封山,一夜未回,内城门围了许多城中百姓,皆是议论纷纷,生怕大人出了什么事,直到有人远眺张望,见到大人的人马返回。
城门内立即涌出了大批百姓,不止是受过谢承祖恩惠,还有曲家,施家及城内十几家粮米布商,聚集于此。
在见到自家的五车绸缎布匹,三大车粮米皆一分不少的从蛮人手中劫回,原数返还,曲施两家喜出望外,一路迎出大门,对着翻身下马的谢承祖,皆躬身行礼,并不是几车粮米布匹的事,而是有了大人,他们日后生意的安定,也不顾对方年纪,纷纷行下大礼,感恩之话自不言说。
“快起,快起,不过是谢某应当做的。”谢承祖抬手扶起欲跪的几人,便让身后兵士将粮草布匹交还,两家自愿将车物献于谢大人,以作军用,谢大人道坚持原物奉还,此事不可一概而论。
两家收下后,曲家主事满面红光,他道:“大人与各位军士为百姓一路辛苦,小民与施掌柜包了鸿福楼,大人定要赏光,让小民为各位接风洗尘,否则实在心下不安啊。”
一直站在曲老板身后的曲家二小姐,轻轻走到谢大人身边,年芳十六岁的她,正是最鲜活的颜色,身形婀娜窈窕,芙蓉面柳如眉,此刻含嗔带羞低着头,弯腰在横刀力马的谢大人面前,轻轻柔柔娇滴滴的道:“大人,家父一片心意,请大人勿必前往。”
此时的檀婉清已与瑞珠下了马,正要往城门去,谢承祖本心拒绝,但目光在看到下了马车,冷若冰霜,看也不看这边的眼的模样,竟是眼中怒意闪了闪,抿了抿嘴,脱口而道:“恭敬不如从命!前面带路。”说完,回身上马。
曲施两家大喜过望,谢大人可是极难请的人物,这般轻松答应,可不常见,急忙命手下人先去张罗。
檀婉清进入城门,身边是急驰而过的马蹄声,与掀起的烟尘,瑞珠忍不住掩住口鼻,瞪目过去,正是谢大人一干人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