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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第1页）

E栋505的同学――筱笙的室友――都劝筱笙去追秦苗。

李仕良眯着眼睛说：“我特意留意了秦苗，确实有些模样，以前怎么没发现呢？说来筱笙比毛延寿有水平，挖掘了一个大美人！”李仕良外号李sir，又作李色，说起话来眼睛眯成一条缝，一幅色色的表情。

接着他们分析，可能是秦苗太忙了，较少在班上露面，你看，她过去是文学院宣传部的干部，班上的事却很少操心，除了上课，都难看到她的影子，最近，她又忙着复习准备考研，不太和我们接触，又怎么发现得了呢？又有人说，确实有这么一种女人，不认真看觉得很普通，你看，普通的眼睛普通的鼻子普通的嘴巴，但认真看看，这几样普通的东西一搭配起来，加上有颗美人痣一点缀，就生动起来了！

“秦苗真的像我画的那样吗？太奇怪了，明天我也找个机会看看。”筱笙也插话说。

“真的，如果你发现她的确像你画的一样美，那就配给你吧，反正还没配出去。”室友们都这么说。

“这个倒不必，我早就给自己定了三条：不谈女人不谈金钱不谈家庭琐事。”筱笙说。

“你想学伟人啊？我们凡夫俗子，哪有那么多清规戒律！”李色又眯着眼睛说。

室友们都笑。笑完了，室友们就问李色，你和新女友进展得怎么样了？室友们都知道他有脚踏多只船的恶习，到底踏几只倒不清楚。李色叹口气说，早知道我就不找学财会的了，太精明了，要我写九封信才让我牵手，三十九封让我拥抱，不到六十九封情书就不让我亲。筱笙无心听他们扯皮，只暗自寻思，秦苗真美吗？明天我要好好看看。

第二天上文学史课，筱笙早早等在教室里，他想抓住秦苗进教室的机会好好看看她。然而秦苗进教室时，筱笙反而将身子扑在桌上，头也低下了，仿佛身子一坐直，就会被周围的目光扎伤似的。他把书竖起来，想在书的掩护下进行，但还没来得及看，秦苗就走到他身后去，在他的右后方坐下了。筱笙不敢回过头去看秦苗，只好打消这个念头，准备上课了。秦苗今天选择坐筱笙右后方，正是为了满足好奇心，考察考察筱笙其人。筱笙正在记笔记。听说筱笙的笔记记得很详细，字又漂亮，所以一到考前，他就成了最受欢迎的人，他的笔记本则加速在同学当中“流通”。而他自己呢，不用复习就能轻松通过考试。

这时，筱笙的同桌榔头递给筱笙一样东西，筱笙一看，是镜子。

“干嘛？”筱笙压低声音问。

“你看看就知道。”榔头移动镜子，选好最佳位置，说，“你看看里面。拿着。”

筱笙握住镜子，一看，里面的不是秦苗吗？他心里感激榔头，但又不愿道谢，表面上还装着很平静的样子。这回他真的看清了秦苗，和他画的太像了：长头发，大眼睛，满脸的纯真，淡淡的笑意，还有如同神来之笔点出的美人痣……最让筱笙怦然心动的还是她的眼睛，是清澈见底的那种，像老家屋后那眼山泉，不带一丝杂质。太美了，真的是秦美人！那是一种不经意发现不了，一旦注意了就叫人难忘的有内涵的耐看的美！

秦苗注意到了榔头和筱笙的这个小动作。她真想笑出声来，但又忍住了，她要让筱笙以为她并没有注意他的这个动作。她也静静地看镜中的筱笙，看筱笙此刻的表情――似乎有一丝没来得及掩饰的得意。

文学史老师此刻讲得很带劲。他是个老头儿，姓古，是副教授，但他很忌讳这个“副”字。他提到自己时总是说“我古教授”或直接说“古教授”。有学生问你不是副教授吗？他反问你分不分主次？去枝叶存主干，前面那个是修饰词，不要也罢。更有意思的是，有同学发现他使用量词时也从不用“副”字，而是说“一对手套”、“两块球拍”。顽皮的学生不知投其所好，反而见面就叫他“古副教授”，气得他直瞪眼睛吹胡子。他讲文学史，文学讲得少，历史讲得多，快下课的时候才会将讲义抄出来供大家复习用。现在，他不知怎么又扯上了介子推的故事。介子推剜肉救重耳，让重耳回到晋国为君之后，藏身绵山，不愿受赏。晋文公放火烧山，欲逼出从耳。

讲到烧山这一出，一道亮光照在古教授额上。古教授用手拍了一下，什么也没拍着。他不愿中断了故事，所以置之不理，继续讲下去。同学们寻找着光源，原来亮光是从筱笙那里传出的。筱笙正在照镜子，而镜子的背面是镀银的，太阳光移到他桌上了，就有光反照到讲台上。古教授边讲边提防着亮光，有同学喊起来：“放火烧山了，真的看到火光了！”古教授忍无可忍，只得停下，生气地说：“那位同学，我早就注意到你了，暗示你好几遍还不停下，非得让人骂你才停下吗？你这叫什么？一个字，请同学们说。”

“贱！”同学们喊道。

古教授很得意，接着说：“你不是在照后面那位女同学吗？”

“是，秦美人！”同学们又喊道。

“要看就大胆地看嘛，偷偷摸摸算什么好汉！”古教授对自己的临场发挥很满意，想继续上课。

筱笙窘得脸通红，气得脖子粗。他突然站起来，大声说：“古教授！”

其他同学喊：“副！”

古教授扫了大家一眼，看着筱笙，说：“嗯，你倒也挺懂礼貌的，有话请说吧！”

“我当然懂礼貌，而你引导同学们说出那样的字，实在有辱斯文，有辱师门。您想说就大胆地说嘛，让别人替你说，这就能叫男子汉吗？颜回伸手捞锅里掉了灰的粥吃，子贡见了，以为他偷吃，忙告诉了孔子，而孔子却不因此怀疑颜回的人品，认为总是有原因的。而你在骂人之前了解过原因吗？我一直是一个爱学习守规矩的学生，您以偶然所见，侮辱我的人格，这又像是个为人师者的行为吗？”筱笙开始讲这些话的时候，爱看热闹的同学兴奋地弄出些怪响；筱笙讲到一半的时候，教室里鸦雀无声；而等筱笙讲完，教室里已经掌声雷动。古教授虽然觉得筱笙太不给他留情面，但又不知如何反驳，只好作罢。

课后，李色走到秦苗座位旁，弯下腰，眼睛都快凑到秦苗鼻子上了，说：“哎哟，还真是个大美人！当时选班花也太不公正了，你应该是真正的班花！”

小二和龅牙儿也过来了。小二是一米八有余的高个子，他用臂弯将李色拐到一边，学着小品演员的东北腔说：“干蛤（啥）捏（呢）干蛤捏，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凉快去！”

龅牙儿在一旁露出奸笑，两颗爆牙像足球守门员似的往外探着身子。

也有几个同学围着筱笙，问：“是什么力量让你敢和老师辩驳？”

筱笙说：“过去没遇上，什么时候遇上了这样的事，什么时候也敢！”

说这话时，秦美人正在他的身边，微笑着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