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很安静,程睿彰坐在那里,抬头看着吊瓶里的水,突然间有一丝恍惚。好象回到从前。他坐在充满消毒水的房间里,安静的午后,阳光从窗外射进来,照着半边床铺,也照着床上沉睡的那个人。她很瘦,手背上也有血管凸出来,所以很容易扎针,床边永远挂着吊瓶,缓慢的滴着,而他静静的坐着发呆。
那样漫长而寂寞的日子,他独自守在床边,面对一个永远不会醒来的人。
他不喜欢说话,所以总是沉默,屋里安静得象能听到点滴的声音,很轻微的“嗒,嗒,嗒……”,他不知道是自已真的听到,还是错觉,单调而枯燥的声音伴随了他非常漫长的日子,那些如梦魇一般的日子。
那时侯,他只要有空,就会跑到医院去,守在母亲身边,不管生活多么艰难,不管受了多少委屈和欺凌,只要到了这里,就可以奇异般的抚平他心里的创伤,让他有片刻的安宁。
他呆在病房里一般是发呆,但更多的时侯在学习,玩命的学,因为他知道,只有知识可以让他掌握自已的命运,他要出人头地,他要挣大把的钱,他要维持母亲的生命,他也要把曾经奚落他,欺负他的人通通踩在脚下!
“睿彰。”虚弱的声音从床上传来,把他从回忆中惊醒。
程睿彰嘴角浮起一丝奇异的笑:“你叫我来,想问什么?”
顾广贤又叫他:“睿彰,”混浊的眼睛缓缓眨了眨,示意他靠近一些。
程睿彰轻笑了一声,身子往前倾了倾,把声音压得只有自已和顾广贤才听得到:“你是想问顾氏百年大楼是怎么起火的?”
顾广贤眨了眨眼睛,急切的看着他。
程睿彰只是笑,脸上的神情象一只看着弱小猎物垂死挣扎的野兽,他缓缓开口:“是我放的火。”
顾广贤的瞳孔急剧收缩,枯槁的面容因为激动染上一丝红色,嘴唇颤抖着:“真的是你?”
程睿彰很干脆的答他:“是我。”笑了笑又说:“怎么样,这剂猛药下得怎么样?是不是让你很爽呢?”
“你,你……”顾广贤咳了起来。
程睿彰轻轻在他胸口顺了顺,“别激动,这样你就受不了了,往后怎么办?我还有那么多大招没放呢?”
顾广贤咳了几声停下来,目光却是惊恐,躺在床上不停的喘气。
程睿彰笑得更得意了,“我再告诉你一件事。”说着俯身过去,在他耳边低语。
顾广贤的表情很怪异,轻轻一闭眼,混浊的泪顺着脸颊滚落下来。
程睿彰缓缓拉开距离,看到他泪流满面,竟是咧着嘴笑:“哭什么,我又没死,等我死了你再哭不迟。”他扯了纸巾很仔细替顾广贤把眼泪擦干净:“你不能这样,让她们看到,还以为我欺负你呢,听话,别哭了啊!”
他这样说,顾广贤反而哭得更厉害,大颗大颗的眼泪往外冒,程睿彰有些不耐烦了,皱着眉:“你一定要这样吗?方雅茹看到还不得把我吃了!”
顾广贤抽了几下,终于是控制了情绪,慢慢平复下来,程睿彰又扯了纸巾,帮他把脸擦拭干净,然后抬手看了看时间,“五分钟差不多了,我也该走了。”
话音刚落,陆小仙和顾姗姗就推门进来。
陆小仙跑到床边看顾广贤,见他眼睛红红的,瞪着眼睛质问程睿彰:“你把他怎么啦?”
“我又没打他,不信你问他自已?”
顾广贤微微摇了摇头,声音虚弱的说:“让他,走吧。”
程睿彰耸了耸肩膀,很无辜的看着陆小仙:“我现在可以走了吧?”
陆小仙说:“那你走吧。”
顾姗姗看程睿彰走到门边,突然鼓起勇气叫了声:“大哥!”
程睿彰顿住脚步,回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你叫错了,我姓程,不姓顾,顾念彬才是你大哥。”说完便扬长而去。
顾姗姗噎在那里,咬着唇,神情尴尬,陆小仙拍拍她的肩:“不用理他,随他去吧。”
顾广贤咳了一声,似乎在清嗓子,一开口,声音倒比先前显得有力气:“扶我起来。”
陆小仙说:“爸,你怎么能起来呢?”
方雅茹走进来,瞟了顾广贤一眼:“见了宝贝儿子,还真是精神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