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臣左手抓着算命旗,右手抓着包袱,大摇大摆的出了道观。
午马庄的村路还和十几年前一样的破烂,而且也还是如当年那般的窄小。由于前些日子降雨,这几天太阳又是暴晒的缘故,此时的路面比之以往还更加的坑洼不平,不时还能看见一个个当初村民们留下的脚印,以及一段段由牛车压出来的轱辘痕迹。
宁臣看着这些,突然就有些出神。那个女人离开时也是个雨天,会不会也像今天的路这般,留下了些许脚印?
“胡想什么呢。。。”他苦笑的摇摇脑袋,甩出脑子中胡乱想法,打算继续往前走。这一抬头,望着前方却是怔了一怔。
他的前方正是村口。午马庄位于官道西侧,村口紧贴着官道边缘。平日里在村口边缘的官道上行人极多,路上的大富大贵他自忖也是见了不少,然而今日这个阵仗确实没有见到过。
“妈的,衙役开道,不知道这是个什么大官呢。最起码也是个知府级别吧。。。”
在午马庄村口这条官道不远处,隐约可以看到有一对人马越走越近。领头的是个瘦小的衙役,他骑着略微瘦小的红色马驹,神气的在前方带路,其后七八个高头大马,上面坐着几个更为壮实的衙役。在队伍的最后方,隐约可以看到一辆朱红色的马车,马车驾驶的极稳,几乎看不出颠簸,想必只有官家的马夫才有这般功夫吧。
更何况,谁也不是傻子,能摆出如此阵仗的人,大概也只能是杭州城内的大官员了。问题是,看样子他们好像打算来是来午马庄的,那他们朝廷中人来这里干啥?午马庄可是整个杭州府里数得上名号的贫困村庄啊。。。。。。。。。
难道是体察民情?然后加大救济?宁臣想到这里,嘴角牵起一丝微笑,朝廷里能对贫困人民想得如此周到,哪怕是他这个二十一世纪的好青年也感觉是无比的高兴,毕竟那是生他养他的地方,能过的更好一点,谁人能不高兴呢。
想到此节,他不由嘴上吹起欢快的号子,肩上扛起算命旗,踏步走上杭州官道。然后自然无比的穿过那列队伍,那辆马车,向着更加遥远的杭州城里走去。
走,咱去接老人家的班儿,算命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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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五子站在午马庄村口,看着前方坑洼不平的乡村小路一时间有些踌躇。这种破烂的村子,大概林大人是不会相信有那种大才子出现的吧?
更何况从这村中刚才出去一个少年,见着自己这一行人竟然没有丝毫害怕,不仅不对自己一行人行礼,还旁若无人的从旁穿过,连他都感觉为自己这些人有些憋气,更何况是这一直高高在上的林大人了。
小五子一想到林大人不高兴,心里顿时有些蔫了,心想这前程算是毁在自己手上了。但是他也不能气馁啊。小五子心中思定,跳下马来,跑到林大人马车前,再次推起笑容,隔着马车对里面那位大人说道:“大人,这就到午马庄村口了,咱这就进去吧?”
“嗯?你说什么?”林大人的声音有些含糊,有些诧异,似乎没听懂他的话。
小五子心中暗骂一声白痴,脸上却是推起更加好看的笑容,再次说道:“林大人,就是先前给您说的午马庄,咱现在就到了村口了。”
林大人轻轻地嗯了一声,然后轻飘飘的说道:“那就进去吧。”
小五子也没有再自讨没趣追问什么,回到马上,带着众人向村子驶进。
林光明放下马车的侧帘,心中依然有些诧异,先前那个一脸无谓的少年他也见到了。但是他所感受到的却是与那小五子有很大的不同。
这少年面色清秀,一身布衣,却隐隐透出一股书香气息。而且见到己人仅是稍微一滞便就恢复神色,其后更是面带喜意,旁若无人的从自家马车旁走过。
林光明觉得自己这次出门虽算不上大张旗鼓,但也不是微服私访那一类型的,毕竟带着几个官差衙役,估计任谁都能看出自己是杭州官员,倘若是常人,必会惊上一惊,然后怕惹上麻烦,绕道而行。再看这少年,不仅没有太过于吃惊,反倒旁若无人的从自家马车旁走过。这说明啥?这说明这位少年有够冷静,也有些胆识。
还有,这少年见到自己这一行后竟然面带喜意,这有些让林大人感觉很舒服。他在杭州城多年,这整个杭州府有谁见到自己能笑得出来?这少年是第一个。更重要的一点,他很喜欢这少年身上这种随身就带着的书香气息。
林大人是康熙年间的进士,本就是靠读书科考当得官员,对于这种书香气息自然极是熟悉,也极是是喜欢。而且这少年若是一个不是从小就熟读诗书的人,又怎么会带着如此浓厚的书香气息?而如此招自己喜欢的读书人,就应该收入自己麾下啊。
只是这人,貌似是个算命的?一个读书人,怎地沦落至此。。。。。。。。。
林大人坐在车厢中,深呼了一口气。他的眼神中隐隐有些兴奋的神色。本来到这午马庄只是想要见一见这所谓的才子先生,没想到还没见到那位年轻的先生,却在路上先见一位自己喜欢人儿,更何况他很认定这浑身泛着书香气息的人定然也是个大大的才子。
而此时的林大人,心中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一定要收了他们两个。倘若是杭州城中有他们两个,想必也会好上许多吧。说不定甚至连一个贫困村庄都不会再有了。
他再次掀开帘子,伸出脑袋看着不远处的破烂村庄,心想这午马庄究竟是个什么地方,怎么竟能孕育出别处不曾有的才子,更何况还是两个。
马车下了官道,终于驶上了这条破烂的村路,进了村里。
此时太阳初升,正是适合农作的大好时间,所以在村里极少能看见有人,自然也找不到人问路。不过小五子并不发愁,这宁先生的住处他早就打听好了,就在这午马庄最中心的破道观里。
他回头看了看还在颠簸的马车,眼神中有些无奈,再次放慢了步伐。
路很破,马车很颠,林大人的屁股在受苦。
虽然马车的速度很慢,但是距离那间破道观越来越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