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知安没将这些种子换成财物,而是换了各寨首领的一个承诺——各寨山民不会参于到别处山民的动乱中去。
今年五月,云贵山民们又叛乱了,朝中调了四川总督前去平叛,打了一个多月,双方均有死伤,到现在,叛乱还未平息,还引得许多山民都开始闹腾。
个中原由,已不必细究,有人说是防军守吏们欺压太过,引起了反弹,纵是乱事者和首叛者皆已斩杀,而事亦无补,还是酿成了惨祸。
山民不是牺口,被主人家鞭打后就会被驯服,唯唯诺诺予取予求。他们也有筋骨,别人打他,他就会打回来,别人欺压他,他也会反抗……最可悲在于,他们野蛮,所以,被制定规则的人一直排斥在外,即便是被欺压过度后的正常反抗,也会被称为逆乱,须以鲜血和人命来镇压才得以平息。
各寨可以分些粮种回去,不过,不是拿,是借,且是有利息的租借粮种。首领必要签下保证书才会借粮种给他,且第一次借的粮种的数量不会很多。
山民借了粮种之后,在收成后必须要等量的还回来,还要多还两成做为利息。
有租有借,山民们才会勤奋垦田种地,会珍惜得来不易的粮种,要不然,就按山民们的隋性子,这粮种带回去怕也是便宜了山里的野猪。
三十多个寨子,分了近一百亩地上的粮种,如今还不到正收成的时候,再过二十来天,各寨首领派人下山来取粮种就是。
西佤寨的首领虽然未到,徐知安依然给它留了二亩地。
原是为请先生才下的山,先生们还没上山,反做成了另一桩买卖。
首领们心满意足,觉的知州大人甚为厚道,以人心换人心,他们也不能小气,便一个个的拍着自己的胸膛,向先生们保证:神灵在上,先生们若肯进寨,必以贵客相待,是全寨的恩人。
还有更激动的,直接从腰上取了角刀,刷的一下划在手指头上,血流的哗哗的,又拉先生们的指头也想给他们来一刀,准备歃血。
这给一众先生吓的,别别别,别割手指头了,咱们相信你,这就上山吧。
反正身体也养好了,留在这里还得受个小丫头管制,这也不能吃,那也不能吃,还不给酒吃……走走走,听说寨子里有米酒,管叫人吃,快些走吧。
两天的时间,先生们就很干脆利索的跟着首领们走了,只穿着一身广袖长衫,别的什么都不带,光光棍棍的,就那么上山去了。
徐郎君还说:“不必忧心,不必忧心,寨子里有布,有会裁衣的妇人,有会治病的巫医,他们去了,与在家时一般。”
又说:“你叔父们都往家中寄了信,教家里无力科举的子侄来此,跟咱们家来奔个前程,若人来了,给他个正经事做。”
徐知安点头应道:“记下了。”
徐郎君说:“他们走了,我与你母亲也要走了,过些日子再回来。待我这回去了,让寨子里给我建处院子,既做学馆,也是居所,你们俩若无事,也可上山来消遣几日,寨子里的日子虽窘迫些,倒也自在的多,景色也怡人,甚合我的心意。衙里案牍劳形苦多,不若山里清净悠闲,你若累了,不妨往各寨走走。”
徐知安点头,正要嘱咐他不可贪凉之类的话,徐郎君摆手阻止了他:“有你母亲在呢,她知道怎么照顾我。”
徐知安便不多说了。
玲珑揪着随娘子的包裹,舍不得她走,徐郎君抽过包裹递给寨里来接他们的人,玲珑又转揪了随娘子的衣角,想着要不她也跟着去寨里看看?
随娘子也说:“这几日没事做,要不随我去寨里看看吧。”
玲珑刚想点头应答,徐知安一双大手罩下来,罩住她即将点下去的头,又一拥,将她拥至身侧,罩在头上的手顺势向下,握住她的手,将她从随娘子的衣角上带了开来。
徐知安说:“她这几日不得闲,阿爹阿娘早些走吧,山里路不好走,走的晚些怕天黑了。”
徐郎君与随娘子俩相视一笑,心里骂了句“臭小子”,果然转身就走了。
玲珑急的跳脚:……我呢我呢?就把我扔这儿了?
徐知安按住她的头:“阿妹别急,等地里事完了,我带你去各寨走走。”
玲珑瞪他:……这大饼已经画过一次了,还要重复的再画一次?
徐知安安抚的拍拍她:“这回一定说到做到。”
玲珑蔫蔫儿的回道:“好哦。”
徐知安:……好敷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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