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这回可清净了,但伏天里的清净,其实一点儿都不清净,蝉鸣的声嘶力竭,下晌时候,蝉子终于不鸣了,各处的其它虫子又鸣叫起来,一直鸣至半夜。
听的人好不烦恼。
白日里无事可做,就躺在凉席上歇晌睡觉,一整天里睡的昏昏沉沉,饭也不想吃,身子骨也躺的又酸又软,这么着摊到后晌,院里凉下来了,才有了胃口吃东西,汤汤水水的进了一肚子,到晚上就走了困,再睡不着了。
然后开始折腾。
玲珑自己睡不着,就缠着徐知安不许他睡,一个劲儿的在他身上厮磨,直到情起,一通的昏天黑地,气儿还没喘匀,她又开始磨人,两人的汗珠子都黏在了一起,黏乎乎,湿哒哒,又热哄哄,香馥馥,气腾腾,喘吁吁,帘子遮挡住的床,像一片无边无际的原野,她们似两匹奔腾不休的野马,四蹄掠过风,踏过草尖,无拘无束的在原野上追逐,嘶咬,翻滚,直至筋疲力竭,再次睡去。
醒来后,天光大亮,日上三竿,徐知安不见人影。
贺嫂子煮好的早食还在竹亭里放着,早已凉了,黄绢在院里洗衣裳,见玲珑起来,就擦了把手,又想端凉掉的汤饭去厨房热一热。玲珑拦住她,现在时节,吃冷饭也不碍什么,不必再热了,就这么吃吧。
玲珑坐竹亭里吃着饭,黄绢又开始搓洗衣裳,说道:“大早上,种咱们田的田嫂子使唤她家小子来传话,说稻田就这两日要放水了,田里的鱼也该收了,问咱们,这鱼该怎么个收法。贺嫂子不想吵着你,就跟画角两个先去田里看看,想着心里该有个约摸。”
玲珑说:“你一会去找刁新,让他打发几个人去田里接鱼,这么热的天,接出来的鱼怕是不好腌,咱们自己糟一坛子留着吃,剩下的都用盐抹了,趁这两天不下雨,砍些松柏枝子薰了吧。”
二亩水田里的鱼,想是不多,一天就能薰好。
吃完早饭,玲珑倚在竹椅上,揉了揉腰,又问:“大人是什么时候出门的?”
黄绢想了想说:“天将明的时候,走时嘱咐我们不必喊你,说他有事,估计会晚些回来,下晌不必留他的饭了。”
玲珑又说:“一会儿见了刁新,让他来见我,我有事要叮嘱。”
黄绢将水泼进竹林,说:“知道了。”
歇了一阵儿,玲珑起身打了趟拳,又是一身的大汗,起身去洗换间洗了个清利的澡,重换了衣裳出来。
刁新已在院门口候着了。
玲珑唤了声进来吧,他才低头进来了。
玲珑指着椅子给他坐,桌上有茶,又指着让他自己倒茶喝。刁新拘紧的倒了半凉的茶水端在手上,又找了把椅子小心坐了下来。
玲珑没做铺垫,直接说:“地里的事,你心里有数,有多少人找你打听粮种的事,你不说我也能想到,这样,你找个时间,把那些人都请进地里,请他们吃一顿干煮玉米土豆,什么都不放,就干煮,且看他们能不能吃的进去吧。”
刁新有些不明白这么做的原因,但他听话,主人家让他怎么做,他就怎么做。
玲珑又说:“快收秋了,咱们家要雇人收玉米土豆,就雇春上帮咱们种地的那些人来,到时大大方方的让他们看见产出。按着老例,新粮下来,该给雇农们听顿新粮造的饭,只咱们的新粮都要留种,不能给他们吃,你去买些今年的新米,再买一只羊,换着给他们吃。这是小事,你看着办就好。如今的要紧事是,要砌几个粮仓,玉米仓可用竹子搭起,不能挨地,不能淋雨,最要紧,一定要通风好,要不粮种容易起霉。还要挖几个地窖,土豆需用地窖来存储,若那么空放着,就要起绿皮,绿皮有毒,不可食用,这话要记住。日后各寨的人来取粮种,这些话要多嘱咐几遍,务必让他们都记下来。这是关乎人命的大事,不可轻忽。”
刁新点头应是,将这事放在了心上。
玲珑说:“我暂没有要嘱咐你的事了,你可有事要问?”
刁新起身说:“无事。”
“那便忙去吧。”
刁新出了院子,径自去老他叔父了。
老刁头儿刚吃了一只烧鹌鹑,就着稀豆饭,辣糟豆渣,鹌鹑肉丝多,塞了一牙,正用细竹条儿剔着牙,刁新就进来了。
还剩了一碗稀豆饭,刁新也不计较,端起来就吃,就了两口糟豆渣,没吃饱,倒把胃口钓起来了。可惜再没别的吃食了,就吧咂吧咂了几下嘴,老刁头看的厌弃,又从柜子里找了一张干面饼扔给他。
刁新嘿嘿一笑,咬了一口面饼,狠拔拉了一口糟豆渣,又嫌不过瘾,就将面饼从中间撕开一条缝,半碟子糟豆渣都塞里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