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来越觉得啼笑皆非。老天是故意的么?把两对情人拆散,硬生生地另凑一对,踢走剩下的?我不知道魏郯对徐后就是是如何想法,但旧情难忘,这我自己就深有体会。他如今待我好,焉知新鲜过后,他哪天会突然觉得心里想着的还是徐后。魏氏一日日壮大,从昨夜的宴饮就能看出,魏傕已经不把天子放在眼里了。到得将来的某一日,我会再也没了用处,且年老色衰,再也比不得新人。而那时,魏郯也许会毫不犹豫地把我换掉。我想起那绢帕上的红色花朵,在魏郯的心里,徐后是否也如那虞美人一样,虽已老旧,却颜色弥新?雪接连下了两三场。冬天里,酒ròu消耗都是大宗。不过因为征战,市中的货物大多被官府掌控,想倒卖酒ròu和布匹的人已经很难找到货源。幸好,延年堂的生意很红火。冬天落雪,山野中的糙木大多被埋在了雪下,寻药艰难。市中,即便寻常的糙药也开始价钱猛涨。李尚早有预料,公羊刿回来的时候,整整运了一船的药材。生意做大了,一些枝节之事就多了起来。李尚告诉我,店里的人手忙不过来,想再去买些人。我答应了,让他尽管物色。李尚的确有其独到的经商天分,他说做生意如果想做大,要与众不同,看到别人看不到的,做到别人做不到的。我当然也不闲着,那日宴上玉莹说要去延年堂,正中我下怀。当我说我也去的时候,旁边好些人面面相觑。我微笑地对她们说了些关心舅姑夫君身体之类的话,她们接着台阶,纷纷笑而颔首,没多久,要去延年堂的人一下从我和玉莹两人变成了十几人。去延年堂的那日,刚刚下过一场雪,雍都的屋舍街道都是白茫茫的。跟着来的贵妇人们没有几个心甘情愿,当蔡让笑眯眯地在门前行礼迎客时,她们神色倨傲,正眼也不瞧。但是到了室内,一切都不一样了。厚实的布帘挡住了寒风,炭炉把店内烘得暖暖的,一角上的茶炉冒着茶香。而令人眼前一亮的,却是药柜前取药分药的几名药童。别处店里的药童,大多是些家仆模样的头脸平凡之人。延年堂却不一样,几名面容白净标致、身形周正青年男子,衣装整洁,见到客人来,皆露出微笑,温文地行礼。贵妇们皆露出讶色,面面相觑。&ldo;今日怎这般热闹?&rdo;玉莹的眼睛不住往药柜上瞟,问蔡让。蔡让微笑,道:&ldo;今日刚回了些新货,店内繁忙,就加了人手。&rdo;说罢,他满面笑容地对众妇道:&ldo;小店鄙陋,贵人光临,乃蓬荜生辉。诸位夫人尽管挑选,小店货物齐全,若得入眼,价钱从优。&rdo;这话出来,妇人们已经没了先前的漠然之色,目光四顾。玉莹语气正经:&ldo;什么价钱不价钱,我等体贴尊长夫君,货好就是。&rdo;蔡让唯唯,说罢,请众妇人到席上坐下,休憩饮茶。药童们鱼贯呈来各色药物,和声细气地伺候贵妇们挑选。&ldo;玉莹,真想不到……雍都还有这等药铺。&rdo;我听到一名与玉莹相好的少妇跟她咬着耳朵。玉莹看她一眼,脸上露出骄傲的笑容。蔡让不知道我和延年堂的关系,见着众人对我的态度不一般,才过来殷勤地过来伺候。这是我和李尚商议好的。这店里我也是第一次来,虽然店里的设置我一清二楚,可亲身来到,感觉却是不一样。那些药童是李尚去人市中挑的,面相上等,价钱可不便宜。我先前还心疼钱,如今看到这些贵妇人们一个个专心致志,我不禁佩服李尚做事老辣。服侍这边的俊俏男子有一副好口才,说起各色药材,滔滔不绝。听到玉莹和妇人们掏出金银的声音,我心花怒放。当然,我也不会吝啬,反正花的是魏府的钱,转一圈,最后却会走到我的钱囊里。&ldo;阿嫤,这个可是好物。&rdo;当药童摆来一盒ròu苁蓉的时候,玉莹对我附耳道,&ldo;随山芋、羊ròu做羹,大有益处。&rdo;&ldo;何益处?&rdo;我看她神神秘秘,讶然问。&ldo;强阴利精呀。&rdo;玉莹掩袖笑笑,暧昧地看我,&ldo;你嫁来已过了大半年,好事也该近了吧?&rdo;我明白过来,有些脸红。&ldo;我父亲懂药,他曾来此处看过,说品质比别家好。&rdo;玉莹继续跟我咬耳朵,&ldo;我家还有方子,给你一张?&rdo;我掩饰着自己的尴尬,笑笑道:&ldo;不必,我府中也有。&rdo;回府的路上,我听着车轮碾过冰雪的声音,手不由自主地放在肚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