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长信宫之前,绮罗对玲珑关照了一番,无非是今夜烟花灿烂,务必小心火烛之类。嫔妃要在长信宫守岁,所以莫瑶过了元日子时交年时刻方会回宫,好生漫长的一场晚宴。
几个小丫头围坐在桌前,叽叽喳喳地说着闲话,伴佐着满桌吃食,便是最近几日心事重重的幼兰也舒展了眉头。
“皇上的长信宫门前,这会儿肯定是车水马龙。多少王孙贵族,多少朝廷命妇,那肯定,乌泱乌泱地拥过来了。”清和正在几个小丫头面前卖弄。
“清和,你见过?”芙蓉好奇地问。
清和清了清嗓子,虚张声势道:“当然见过。”
茉莉抓了一把果子放在嘴里,含混不清地说:“清和你就吹牛吧,娘娘们去参加晚宴,从来都是行侍陪伴的。你一不是膳食局的,二不是宫侍局的,怎么会让你去凑热闹。还没摸到长信宫的台阶就给轰出来了。”
“他啊,还真见过。有一年人手不够,请他去套了一回马车。其实也就在长信宫外往来了那么几趟而已,回来就开始得瑟,而且还每年这个时候都要跟人得瑟。”寿全豪不留情地揭穿他。
“师傅……”清和没想到寿全这么不给面子,急忙喊开了。
玲珑却在旁边“扑哧”一笑。在她的思维惯性里,清和这样庞大的身躯如果喊“师傅”,她真的想回一句“哎,八戒”。
清和却以为她在笑话自己,讪讪地抓了一块黄金糕往嘴巴里塞。对于清和来说,所有的悲痛与快乐,都可以化为饭量。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所谓的除夕之夜,此时才真正降临。四周开始响起爆竹声,不知道是宫里的何处在燃放,还是宫外的民众在欢聚。玲珑正是从这爆竹声开始,觉得年来了。所有的喜庆活动都因为自己身份和环境而远离,只有爆竹这样的东西,不曾抛弃任何一个心中有着期盼的过年人。
如果在我那个年代,现在应该是全家人都围坐在电视机前,等着朱军和周涛,一个穿着黑色礼服,一个穿着修身长裙,笑容可掬地拱着双手说:“拜年啦!”然后,有可能冯巩出来了,说:“我想死你们啦!”然后,也有可能宋祖英出来了,她一般都出场比较早,挑着眉毛唱着软妹子的甜蜜。
除夕无月,夜幕越加深沉地现出深蓝的幽邃。四面八方的鞭炮声密不透风地将整个京城的喜庆气氛席卷过来。好似一定要叫深宫里孤独的灵魂也染上民间的欢乐。突然一阵啸叫从爆竹声中异军突起,福熙宫的窗纸瞬间被映成红色,闪耀几下,又变成了黄色。
“放烟花了!”茉莉第一个跳起来,胖胖的身躯异常灵活地夺门而出。丹桂和芙蓉紧跟其后,清和只在吃的方面特别敏感,看烟花这事就落后了,最终只跑赢了最弱小的幼兰。
幼兰看了一眼屋里的玲珑,犹豫了一下,也跟着跑了出去。到底是孩子,再怎样心事重重,也会被美丽绚烂的烟花吸引。
一桌子精美的食物,因为它的不逝,被忽略了。人们总是为易逝而激动,于是那份美丽会被夸大。如果这美丽的确够耀目,那它简直会被万民敬仰。
玲珑也出门了,烟花的确易逝,却也此起彼伏,并不见得第一个燃起的烟花便是最美的烟花。
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人家现在好歹是个小领导了,就要有小领导的样子,还把自己搞得跟围观群众似的,也太不把自己当干部了!
一朵大大的烟花升到空中,绽放成五颜六色的花朵,照得深蓝的天空也不安分起来,垂落下的丝丝缕缕在夜空中划出美丽的线条,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琉璜的味道。
这烟花不算太远,也许是在长信宫殿前的广场上吧。
烟花极美,却也易冷。玲珑觉得它是来衬托自己的落寞的。越是这样的时候,她越是感觉到孤独。这不是一个青州女子在京城里的孤单。这是一个后世女子在前世的落寞。她往福熙宫与玉堂宫后面的夹道走着,越走得远些,那烟花竟然就离得越近一些。玉堂宫也是落寞的,它没有花朵装饰,没有灯笼照耀,死一般地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