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午后窗外蝉鸣鸟叫韩毅手捧一碗清茶斜倚客店窗台静静凝望窗外景致。
名将风流果无虚传此人形貌俊美难绘威武中不失斯文果是“人中吕布”的气象。此时阿傻摇身一变成了当年的威武大将自不再傻不隆冬。只是少了往日傻气蠢笨的笑容却换了幅深沉忧郁的神情。看他凝视窗外俊眉深锁似还比不上过去的阿傻快活。
自大病初愈以来已有五六日了听得众人说起往事韩毅这才明白原来自己受伤昏迷足有十来年之久。回思这些年如何渡过他却一片迷惘怎么也想不起来。好似自己睡了长长一觉足足二十年方醒。
不过他虽记不得近年之事却对山寨被毁前的大小情事了如指掌他与众人聊了一阵听得言振武被杀、怒苍山被毁、言二娘多年寻访自己等情忍不住伤心泪下。众人怕他悲哀过度不免再度病便不再提这些伤心往事。
此时大战将届山寨弟兄秣马厉兵不日便要杀上少林与诸大神僧一较短长陆孤瞻知道韩毅病体未愈自不要他多费心神只吩咐陶清、哈不二、欧阳勇等人要他们带着小吕布与二娘出外游玩。一来让言二娘散心二来让韩毅养病三来让他夫妻俩多些独处时光。此行人多热闹陶清办事又周到把细自能打理得安安稳稳。
只是少林之战不日将起怒苍山乃是朝廷大敌诸人自也不敢随意进入中原这些时日只在西北地方游玩。这日来到敦煌眼看人烟稠密市镇烦嚣便在客店里歇憩一宿明早再去游览佛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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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毅临窗眺望正自思索间忽听背后有人叩了叩门韩毅微微一怔转头回望却见门口倚着一名三十四五的妇人看她端着汤碗走进正是二十年来反复寻找自己下落的爱妻二娘。韩毅见她亲奉汤药当下连忙起身歉然道:“好端端的怎好让你侍奉。来……把碗给我吧。”说着走到言二娘身边伸手欲接。
言二娘低声道:“这药方是唐军师开的他交代要趁热喝你把药吃了我这就去张罗晚饭。”看她虽然面带微笑其实愁容难掩言语间更是若有所思。把汤碗放在桌上便自转身离开。
韩毅虽然有病眼光仍是十分厉害见她便要离去忙追了过去轻声道:“二娘且慢。”
言二娘停下脚来回眸道:“还有事么?”
眼前这人是自己多年来朝思暮想的丈夫过去十多年来寒夜孤枕深闺寂寞哪夜不是思念往事在哭哭啼啼中入睡?哪知现下见面了却有种莫名的陌生之感。想起了秦仲海更感心酸难忍相逢却是别离却要自己如何自处?
韩毅凝目望着她看出她目光中的悲伤低声便问:“二娘你好象不开心?”言二娘摇了摇头强笑道:“哪里的事你身子大好咱们又重建山寨了我怎会不开心呢?”
韩毅星目回斜望了她一眼口中却没说话。
言二娘这几日专躲着丈夫非但夜间不愿与他同床连白日说话也要陶清、哈不二等人在旁相陪众家兄弟看在眼里也不知从何劝起只有顺其自然了。想他俩夫妻情深只要相处时日一久说不定便会旧情复燃再无生涩之感。
韩毅见她眼光向着门外柔声便问:“你想出去么?”言二娘想起了往事自觉不该如此躲着他忙道:“别胡思乱想。快把药喝了。过些时日咱们要上少林你不早些把身子养好到时谁来打架?”说着拿起汤碗送到丈夫嘴边喂着他喝了。
韩毅喝了几口汤药喟然道:“寨里高手多了哪里还用得到我?十八年下来谁的武功不是突飞猛进?独独你夫君年纪老了又糟蹋了好些年月现下已经不成啦。”
桌边放着一张圆镜韩毅侧目望去但见镜中身影憔悴当年风流潇洒的自己如今早已两鬓花白大见老态一时更是叹息不已。
言二娘见他感慨把汤碗往桌上一放劝解道:“快别叹气了你虽然四十好几仍是俊美得紧。比起寨子里那些土匪流氓你的形貌还是称得第一呢!”
韩毅叹道:“老便老了也没啥大不了。神鬼亭一场大战你大哥连命都没了我现下还能坐在这儿已是侥天之幸怎能念念不忘自己的外貌呢?”想起言振武与自己的交情心中更觉感伤不觉又叹了口气。
当年韩毅与言振武交好这才结识了年方稚龄的二娘。三人不论出游打猎、还是出阵打仗总是形影不离。言二娘听他提起大哥自也想起往事。她幽幽叹了口气走了过去替丈夫梳理仪容夫妻俩脸颊相贴容貌同时映入镜中。言二娘凝望两人身影现下虽不再是金童玉女但以形貌而论也算是对人人称羡的中年夫妻。
言二娘轻轻地道:“其实你鬓角白了反而好看些。以前你模样太过俊俏总少了份稳重现在才是堂堂大将军的仪态。”
说到将军二字忽然想到秦仲海。自祝家庄遇见丈夫之后秦仲海便尔离开这些时日两人不曾碰上一面。听陶清转述秦仲海连山寨也没回去好似去找方子敬了。言二娘听在耳里心中自感担忧簧夜间辗转难眠一颗心就是悬在他身上。此时想起秦仲海满心记挂之中不禁又生悲苦。她怕小吕布察觉自己神态有异忙掉转头去把泪水擦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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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二娘私下拭泪韩毅却似不曾知觉他仰起头来哈哈笑道:“十八年过了大家都变啦看你这张嘴变得多会说可比以前那蠢笨丫头强得太多了。”言二娘最是好强听得丈夫嘲弄登时板起俏脸嗔道:“你好大的胆子居然说我笨?”
韩毅知道她最易受激当年便是这般与她调笑这才掳获佳人芳心。此时这么说话其实只是让她松弛心神别再害怕自己。他揽过妻子纤腰柔声道:“你是笨啊你这么一个娇滴滴的美人儿要是聪明些何必还辛辛苦苦的找我早些改嫁不就成了么?”他口中虽然调笑脸上却露出感激的神情。
言二娘听他称赞自己样貌心下暗生欢喜之感。她轻轻挣脱开搂抱在韩毅额头上一点啐道:“你啊你!当了十八年的傻瓜一醒来便嘴里沾蜜专讨人好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韩毅哦了一声笑道:“我本性难移?当年你老是说我色眯眯的不怀好意现下我可要本性难移一番啦!”说着将她一把抱起放在自己腿上跟着便往她唇上吻去。
此时两人感情未复行止生疏言二娘见他要和自己亲热一时又羞又气将丈夫一把推开尖叫道:“别碰我!”说着往后急急退开竟尔撞翻了茶几登让韩毅满面尴尬。
娇妻如此惧怕自己韩毅看在眼里心中自感难受但他毕竟体贴温文潇洒大方这才替他赢了个“小吕布”的美名。眼见言二娘怒先是向她深深一揖聊表歉意旋即又将茶几扶起神态不温不火。
言二娘看在眼里反而有些愧疚便也帮着收拾。韩毅既不拦她也不谢她只是向她微微一笑。他提起茶壶送了杯热茶过来柔声道:“如果不生我的气就把茶喝了。”
言二娘脸上一红伸手接过了茶杯左顾右盼间有些不知所措忽听有人伸手敲门叫道:“大姊!外头几个马贩子过来说有几匹上好货色要咱们过去看看!”这人正是陶清他听到房里的异响又听了言二娘的尖叫也是心下担忧立时便来解围。
言二娘这几日最怕与丈夫独处听得陶清过来自想早些溜出门去忙提声回话:“你且等会儿我这就过来。”她匆匆转向丈夫歉然道:“铁衫大哥老嫌寨里的马儿不好难得敦煌有几座马市便要我替他好好捡上一匹。我这就过去看看一会儿便回。”
韩毅与李铁衫乃是过命交情听他有事相托倒也乐意帮忙他眼望娇妻微笑道:“赶紧去吧!别让人家久等了。”言二娘回眸望了丈夫一眼低声道:“我在桌上留了些银两一会儿你要是饿了尽管上街去吃不必等我了。”
韩毅哈哈笑道:“什么时候小吕布连吃饭也不会了居然还要你来提点快去办事吧!”
言二娘知道丈夫体贴自己处处依顺想起自己这些日子专躲着他不免微感愧疚。慌道:“那我……我走了……”韩毅含笑颔目送她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