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包头的年轻妇人穿过拥挤的人群,挤到傅云章面前。
“二哥哥!”
傅云章认出她,眉头轻皱。
一旁的随从忙拱手道:“爷,小的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
另外两个随从想将傅容带走,她抓住其中一人的胳膊,高喊:“二哥哥,你真要这么狠心吗?我有话对你说!”
傅云章神色淡淡,扫一眼左右。
俊秀男子被年轻妇人追着不放,着实吸引路人的目光,已经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傅容还在尖叫:“我晓得英姐嫁人了!”
傅云章瞳孔微微一缩,朝随从使了个眼色。
随从会意,用隐蔽的方式让傅容没法出声,把她拖出人群。
在外人看来,他们动作并不粗鲁,相反还很客气,加上傅云章生得体面,风度翩翩,一看就知是个教养很好的公子,又是傅容主动找过来的,倒是没有人指责他们,以为他们要去路边叙旧。
等走出一段距离,城门那边的人听不到他们说话了,傅云章问随从:“她的同伴呢?”
随从答:“爷,她是一个人来的,没有同伴。”
傅容被随从攥着,没法挣扎,此时喉咙里呵呵两声,冷笑道:“二哥哥,你放心,托你的福,没有人愿意带我去见你,我只能自己想办法混进城。”
她想方设法进京,傅云启他们很警惕,坚决不答应带她同行。后来她哭哭啼啼打动傅家的下人,趁他不注意的时候溜上船,就这么在阴暗的船舱里躲了几个月!好不容到了京师,傅家的人很快找到她,又把她送回湖广。她吃了很多苦,被人骗,还差点被卖到腌臜地方去,好在黄州县的人都认得她,不敢见死不救,又把她带回县里了。
这一切都是傅云章害的!凭什么所有人都要听他的?
朝廷选秀的时候,姑姑给她五千两银子,帮她打点关系,她差一点就中选了!只要中选,她就能飞上枝头做凤凰,进宫当娘娘,要不是傅云章多管闲事,打乱她和姑姑的计划,她岂会沦落到只能嫁给乡下人的悲惨境地?
只差那么一点点而已,那个太监保证说只要五千两就一定能让她中选……
这几年的遭遇在脑海里一一闪现,傅容双眼渐渐发红,狞笑几声,“二哥哥,这就是天意,天可怜见,总算让我碰见你了!”
傅云章面色如常,看也不看她一眼,淡淡吩咐随从:“送回湖广去,这一次看牢了。”
随从应喏。
想起之前被关在乡下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傅容打了个哆嗦,手指痉挛,“不,你不能关着我!”
她先是恐惧,然后突然大笑,“你凭什么管我?我才是傅家的小姐,你什么都不是!你只是个穷佃户家的下流胚子!”
傅云章抬起眼帘,眼底倏忽闪过几道暗流。
傅容推开随从,几步上前,抓住他的袖子,“你以为你是谁?要不是姑姑当年生的是女儿,非要抱养一个儿子才能保住宅子,你一辈子就是种田的命!你也配当傅家二少爷?你一生下来,就是傅家的仆人!生来就是任人作践的命!”
姑姑是傅家的夫人,傅家的家产都该是姑姑和表姐拿,傅云章是姑姑抱养的,就是个奴才罢了!他现在这么风光,都是姑姑给他的!
傅云章眸色加深,沉默下来,久久没说话。
城门口风声呼啸,他站在大道边,风吹衣袂翻飞,神色有种近乎呆滞的平静。
几名随从面面相觑,听到这样的秘密,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想了想,只能退开几步。
傅容唇边扬起几丝阴狠的笑容,接着道:“一两三钱五分银,我爹还记得姑姑买你的时候费了多少钞,那钱,还是我爹给你亲娘的!不是我姑姑把你养大,给你傅家少爷的身份,你能读书?能考科举?能当探花郎?傅云章,你就是个忘恩负义的贱种!”
傅云章负手站着,神情淡然,忽然转过头,日光笼在他脸上,双眸幽黑暗沉,“证据呢?”
傅容呆了一下。
听到这样的身世,他竟然反应如此淡然。
就仿佛他一直如此高高在上,而自己只是个跳梁小丑。
不!傅云章只是个奴才秧子,自己才是正经小姐!
傅容挺起腰杆,冷笑几声:“你不信?我爹、我娘都是知情人,我偷偷见过姑姑,姑姑亲口承认的!还有表姐,我早逝的姐姐,才是姑姑的亲女儿!她就埋在我们家祖坟里!不信你挖开她的坟看看!还有接生的产婆,也能证明姑姑当时生的是个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