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无情抬头望去,只能看到一片黑暗。
他已经把笨重的头盔脱掉,所有人都已经脱掉,他甚至还想把闷热的战服也一并甩到电梯井下,这衣服太热了,汗水粘着他的皮肤,四周都是蒸出来的汗汽,令人十分难受。
更别说他还带着两个人。
身后背着昏迷的林琼露,一只手提着“秦楚安”,剩下一只手握紧绳索上的牵引器,双脚踏着凹凸不平的电梯井,艰难地往上前行。也幸亏他们还背着一点备用能源,绳索能自动往上走,不然他真的觉得自己回到了原始社会。
但他还算好的,毕竟是六级的身体素质,长期适应着高强度的锻炼,管甚和“朋友”给他制定出最完美的锻炼计划,再加上他奇特的体质,足以承受这种高压环境。这段时间在学院闲着欠下的锻炼,今天可都能补上,对他来说,这可能才是最大的进步。
“呼,呼。”他停下来喘了口气,能感觉到身后的林琼露呼吸非常急促,很不均匀。他甚至担心这个密闭的环境和自己身上的细菌会让她病情加重,只希望能更快的爬到楼顶。
但他往身后看去,发现自己已经把很多人抛到身后。
白大褂就距离自己不远,背后背着失去知觉的持椅人,再往后,他的秘书抓着承万里的手,他似乎还能撑住,勉强跟上秘书的节奏。但如果再让他使用恩赐,应该是不可能了。
而再往下看去,破壁者已经老老实实地任由自己被绳索牵着,晃晃悠悠的跟在队伍中。黑暗里孙无情看不清他的小眼睛,只感觉那个瘦高瘦高的身体像一个枯瘦的树枝一样挂在绳索上,毫无生气。
再往后,就是“无名”的士兵。还剩下四十人不到,背着剩下的装备跟在后面。他们大多数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即使只是抓住绳索任由身体被拉向楼顶他们也快支撑不住。连续四天的奔波劳累,他们仅仅是早上在下水道中吃了几口干粮,已经是精疲力尽。
楼下还不时的传出猛烈的震动声,曼尼的身子挤不进电梯井,但破壁者也无力用恩赐带着他,所以他只能不断的用物理手段突破楼层的界限。也幸好这里用的材料比不上政府大楼般坚硬,他也能勉强跟着队伍。
但问题是,我们为什么要去楼顶?孙无情没办法腾出手擦掉划过眼角的汗,用身旁粗糙的绳索划了划脸,继续向上爬去。
二十分钟前,刚才那一层的战斗宣告结束。联邦部队除了那名执法者以外全灭,“无名”死亡十人,没有受伤。失落绿洲除曼尼和破壁者以外失去战斗力,白大褂的精神也已经到了临界点,现在再来任何一场战斗,都可能夺走他们所有人的命。
而那名来支援的执法者,孙无情还算认识。是如今学院四年级的S级学员吴奇,他曾经和孙无情有过一面之缘,被袭击四区的“无名”打回了学院,手臂上吊着绷带,在病房里演示了一下他的恩赐。
但现在看来,他比孙无情想象得要强大。
而这么强大的一个人,对曾经的“无名”来说,也不过是对手之一。你试试让现在的队伍冲向吴奇,恐怕还没举起枪,身上的血管就要因为大气压而爆裂,流血而死。
物是人非。白大褂似乎也知道对方的身份,心里或许在默默唏嘘。
在这狭小的电梯井内,只能听到所有人的呼吸声。头顶似乎是一条没有尽头的黑暗,孙无情感觉自己不是在向上走,而是直达地狱之门。如果不是身后那个少女急促而不间断的呼吸声,他可能真的会陷入这种迷茫的错觉。
这个世界很大,但他们现在待的地方,真的过于逼仄,甚至让孙无情有了一丝幽闭恐惧的感觉。这黑暗就像当时压在齐桓头顶的星空,就像管二贴在管甚耳边的呢喃,化作一道无形的压力,压在他的身上。
一直沉默着,他收回了看向白大褂的目光,背紧了身后的林琼露,继续往上。
从刚才被毁坏的一层,到顶楼,大概是两百米的高度。横过来看可以十秒跑完,但竖起来,要和地心引力做斗争,可就没那么容易。
一个小时后,他们终于再次炸开了电梯门。破壁者已经提前等在门后,确认这一层没有其它的埋伏。
狂风灌进了电梯井,孙无情感觉温度瞬间低了十几度。他把身上的两人轻轻放到地上,却发现没有任何的保暖设施可以给林琼露盖上。没有恩赐的她感觉就像一个孩子,也确实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孩子。如果能料想到这里的环境如此恶劣,他死也不会同意她和自己一道离开。钟离望和安然的笑容打消了他的顾虑,但他现在觉得,自己依旧落入了一个局中。
不是联邦的局,是“无名”的局,但归根结底,还是一个局。掌局者不是他,那他的生命自然由不得他。
这不是一件好事。
“这里真的有一个教堂。”他站在林琼露身前,看到这一层的窗玻璃被打碎了几块。这些都是紧急通道,应该有普通人从这里离开了大楼。
白大褂紧跟其后,从电梯井里翻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