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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第1页)

两个月后。

月满京都,玉壶光转,又是一年一度的上元佳节。

上元节这天,宫里处处张灯结彩,热闹非凡。太后和明清坐在一张破旧的木头椅子上,纺车的车轮依旧在她们身前徐徐转动着,夜已渐深,两人听着外面噼噼啪啪炸响不断的烟花爆竹声,正听得出神,忽然,破院的门吱呀一声开了:

“用膳了,用膳了,今天你们运气好,有鱼有肉,可以好好享一享口福了。”

仿佛是唤狗儿猫儿的语气,太后和明清对此声音再熟悉不过,两人索性头也不抬,依旧摇着纺车的车轮继续干她们的活。

两碗冒着腾腾热气和香味的饭菜从提盒端了出来,那名中年太监像是早已谙晓两人的性子,眼瞄了瞄两人一眼,倒也不予计较,只放下手中的东西,大模大样地转身走了。

明清依旧木偶似地纺她的纱,太后斜睨了桌上的饭菜一眼,忽然,她冷冷一笑,道:“据说犯人在处死前才会给好鱼好肉吃着,怎么,你家主子这是要对哀家动手了吗?”

太监顿了一顿,依旧走他的路。他嘴里轻哼着小调,手里的小提篮子吊在手里一晃一荡,那闲闲适适的摸样,仿佛根本没听见太后的问话。

太后气得要死,站起身,伸手向那太监指道:“放肆!什么东西!哀家今日虎落平阳就算了,居然连你这种没根儿的东西都敢骑到哀家头上,真是反了反了!”

“没根儿”三个字一直是太监们心中最大的忌讳,按说以前这位太监听了如此辱骂定要好好报复回来,然而今天,他却不知怎么了,居然听话地停下脚步,转过脸,手抚着下巴,眼睛朝太后上瞟瞟,下看看,道:“宫里现有件喜事儿,太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吧?”

“喜事?”太后一愣,忙把眼睛眯了一眯,问:“什么喜事?”

太监索性拣了把破椅子坐下来,翘起二郎腿悠悠笑道:“哟,敢情太后娘娘您还不知道呢?今儿可是咱们皇上迎娶新皇后的好日子,算起来,这家喜国喜两重喜,咱们陛下也算是对娘娘您孝敬之极了,这不,大婚之日,还不忘给您老人家开顿荤腥,巴巴地让奴才们将这大鱼大肉给您送过来呢!”说着,他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手环胸,斜睨着桌上的鱼肉饭菜:“太后娘娘,这菜凉了倒是可以吃,若鱼凉了嘛,那可就只剩下一嘴的腥,不好吃喽!”龇牙咧嘴地再次一笑,转过身,抬起下巴扬长而去。

彼时又有一簇烟花在夜空中“咻”的一声如菊炸开,明晃晃的火光照亮整个破旧小院,太后气得两眼发黑,手撑着桌子,耳边直嗡嗡响了好久,才抖着嘴皮子哆哆嗦嗦道:“皇后?新皇后?哈哈,清儿啊清儿,你看看,看看,一个贱婢,蝙蝠身上插几根羽毛也能当凤凰了!真是,真是世风颠倒……刘子毓,哀家可是你的母后,你如今这么对待哀家,苍天在上,你总要遭报应的,总要遭报应的……”

她就这样又笑又哭又嫉又恨地骂着,也不知骂了多久,终于,待意识到自己的咒骂得不到同类回应时,她才猛地转过身去:“清儿,你说说——”

然而,话音未落,她又立即噎住了。因为,目光所接触到的,却是明清正坐在桌子旁,拣起一双筷子,将盘子里的鱼肉大口大口往嘴里塞,狼吞虎咽的,也不怕被鱼刺卡住喉咙……

皇帝迎娶新皇后,盛大的婚典仪式是空前奢华、隆重和气派,不说宫里的布置如何,单说民间全城各地奉到喜诏,家家户户必须张灯结彩,还给发放喜饼的万民同庆氛围,就足以令所有的人对这位新皇后地位之无限联想了。

柔止高坐于宝座之上,她穿着件绣龙凤朝阳的大红织锦新婚礼服,九龙四凤冠的珠滴自顶上粒粒垂下,缀着点点星辉,仿佛清风明月来相照。刘子毓端坐于她身侧,也是庄严高贵的大红织锦全套礼服,两个人接受完群臣的最后一次叩拜,终于,婚典的内礼这才是结束,然户柔止转过身,下了宝座,这才由女官们红灯导引,前往中宫的椒房殿正殿。

“真是、真是累死我了,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一回到新婚洞房,饶是再能自持的柔止也憋不住将端了许久的脸一松,在妆台前长吁一口气坐下来。不过,话音刚落,几名女官立即拿出几套皇后首饰化妆盒,又捧来两套需要更换的礼衣,笑盈盈道:“娘娘,还有您和陛下的合卺礼都没有进行完,怕是还得累上一会儿呢。”

“……”

夜渐渐深了,就这样,也不知闹了多久,待一切婚典礼仪结束后,刘子毓才推开殿门走进他的洞房,月光从漏窗照进来,朦朦胧胧的,他刚叫了一声“果儿”,忽然,抬头一怔,原来,他的新娘早已经累趴在那儿,靠着张椅子就睡着了。

刘子毓摇头失笑,走过去将她拦腰轻轻抱了起来:“你就累得这么惨?怎么都不等我来揭?”说着,将她轻轻抱于床沿边坐下来。

柔止醒了,睁开眼怔了一怔,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什么意思,“咦,好像我真的忘了,那么我重新盖上吧。”她不好意思一笑,忙从他身上挣下来,转过身,拣起方才被她扯了的红盖巾,盖在头上,然后端端正正坐于床沿边。

的确如此,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从册封典礼、宗庙入谱以及天坛拜祭,整整两个月的时间,好容易挨到单属于两个人的洞房花烛夜,怎能将如此重要的环节忘记呢?

他在烛光下认认真真端详好一会儿,才满意地弯弯唇角,从床榻旁边的红木矮几上拣起一支鎏金小秤,轻轻为她挑了起来。

他是她的新郎,她是他的新娘,盖头挑起的那一刹那,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像潮水般涨满自己胸口。他看着她,就这样呆呆地也不知看了多久,然后才想起了什么似的站起身,走至一张大红桌子前,两手各拿一盏印着喜字的红色小瓷杯,递了一盏给她,笑道:“瞧,差点忘了,咱们是不是得先把这个喝了?”

上好的女儿红,馥郁纯美的芳香飘浮在整个大殿洞房内,柔止含笑接过杯子,然后伸出右手,与他交臂而缠。

“我……想问你一件事儿。”

喝了酒,她到底还是晕晕乎乎开口了。刘子毓大概知道她想问的是什么,册封典礼前一天,她不知从哪里听了什么闲话,说前皇后明清被废的真相不单单是出轨失德那么简单,相反地,一切缘由都是因她而起。他当然不想听她问这些,他所寄予她最大的厚望,就是要她心安理得的做自己妻子,他这辈子,谁也不欠,她又怎么能有丝毫的心理负担呢

于是,手指轻按了按她的嘴唇,他凑近她耳畔故意邪肆一笑:“果儿,今日是你我的洞房花烛之夜,除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你都不想想别的么?”

“别的?”他暖暖的呼吸虽已熟悉不过,然而一旦触及她敏感的耳廓,她的身子还是不由一缩,刘子毓温煦笑起来,伸手拿过旁边一只酒壶仰头喝了一口,然后往几上一扔,搂着她的纤腰,一个翻身将她压于床榻。

“比如,洞房花烛该做的事儿……”

他将她的唇覆住她的唇,在她张嘴“啊”的刹那间,一股清冽甘甜的暖流瞬间沿着她唇齿的缝隙徐徐渡进她的嘴里。

柔止脑袋被抽空,差点就要续不上气来,这是一种夹着各种芳香且带有他独特男性气息的上等女儿红,当酒水从喉咙一经流入她的胸口,她的身子轻飘飘一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瞬间抛向九霄云外,“子毓…”

她喉咙打着颤,声音低低唤了一声,如游丝般杳杳的一缕,听在他的耳里,直痒得他骨头缝隙都要松散开来,想来,这虽是个四平八稳、古板保守得可怕的女人,然而,每次两杯酒下肚,那酒醉后的风情以及女儿娇态便淋淋漓漓展现在他眼前,简直、简直就要让他神魂颠倒。

“乖,叫我夫君。”他开始催促起来,不停埋头吻她,从她的嘴角一路吻到耳廓,从他的耳廓又一路吻到她的酥胸,柔止迷迷糊糊中,腰间的红缨带不知何时被他解了开来,她身子半浮在云端,听话地伸出手,轻轻捧起他的脸,哽咽着喉咙,眼泪无声垂下来:“夫君……”

他深吁了口气,酒不醉人人自自醉,他想他也是醉了,他的果儿……他的妻子……他的皇后……她总是让他这么痴迷不忘,于是,一手扯下那罩在胸前的最后一层遮蔽物,俯首朝那绽在雪峰上的红梅吻去。

“我想要个孩子,给我个孩子吧,我不要别人的,只要我们两个的,哪怕只有一个都好……”

臂粗的龙凤花烛在殿内摇摇曳曳,照在两个人的脸上朦朦胧胧,他吻着吻着,忽然,心脏猛地一缩,因为,轻抬起眼眸时,正要望见那迷蒙而潮湿的眸波里泛着点点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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