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珞回来道:“小人寻了个附近的老婆婆问,那婆婆说苗慧兰被休回家之后,人的确是疯疯癫癫的,一直在念范玉蘋的名字,连起居都无法自理,起初是她们帮着照料一二,但各家都有各家的事,也无法照看周到,直到那年过年之后,一辆马车到了苗慧兰家,将她连人带家里器物都带走了,再也没回来,那婆婆说起先还以为是范昌林起了好心,要将结发妻子接回去……”
不多时,又有个翊卫禀告道:“问了个自称是苗慧兰表叔的老伯,那老伯说苗慧兰十分争气,年纪极小的时候就跟着京城外一处庄子上的嬷嬷学绣活儿,后来绣技出众,也去京城做了几年绣娘,等到了出嫁的年纪,不怎么选中了邻村的范昌林。”
“那范昌林不事农桑,范家起初全靠她卖绣品接济家用,后来生下了范玉蘋,范昌林便嫌弃苗慧兰生不出儿子,纳了妾室,后来范家靠着苗慧兰学的织染之术开起了小作坊,苗慧兰也继续在家里刺绣,范玉蘋出事的时候,范家的小作坊已经成型,于是见苗慧兰疯了,范昌林立刻将苗慧兰休了。”
秦缨赶忙问:“可曾说当年谁将她接走了?”
翊卫又道:“那老伯说是苗慧兰外祖父那边的亲戚,是宜州人,当年接走苗慧兰的时候,他便知道他们再也不会回来了,但他也不知那人叫什么。”
如此便犯了难,又说是苗慧兰兄长派人接,又有人说是苗慧兰外祖父那边的亲戚,如今时隔多年,也难知道谁说的才是真的,而宜州和廉州相隔千里之遥,更何况谁也不知苗慧兰的外祖父和她哥哥如今在何处。
启程回城时,已经是夕阳西下,秦缨掀着帘络道:“不管接走苗慧兰的人是谁,当初找上康修礼的,极有可能是那个和范玉蘋互生情愫之人,只是此人不知怎么就断定当年的案子查错了,他只找了康修礼,极有可能是觉得康家当初是小吏之家,也不算毫无权势,但见康修礼他们不信,便放弃了,只是不知如今人在何处。”
谢星阑道:“此人只与康修礼一面之缘,如今再找,乃是大海捞针,入城后再去拜访简尚书,明日还是顺着李芳蕤这这边探查。”
秦缨也觉赞同,“毕竟是新案子,不知今日来城外搜查的,可能找到李芳蕤的下落。”
谢星阑今日走访旧案三家,便将城外搜查的活儿交给了谢咏和冯萧,他抬眸看了一眼天色,“等回京之后便可知晓了。”
到城门口时正值暮色初临,一行人穿过黑幽幽的门洞,入目是星星点点的阑珊灯火,因时辰已晚,众人直奔安宁坊的简府而去。
直等到戌时过半,众人才到了简府前,谢坚上前叫门,开门的小厮一见来的是金吾卫,先面色恭敬地引他们进门,而后才令另外一人快步去通禀。
简启明升任吏部尚书已有四年之久,府中阔达矜贵,又处处可见匠心雅意,引路的小厮一边走一边道:“这会儿府中有客,我们老爷在书房,还请大人和县主在前院稍后片刻。”
听府中有客,谢星阑和秦缨也不意外,毕竟简启明身处高位,每日宾客来访自是不少,他二人如此想着,可人还未走到前厅,谢星阑先面色微变,只见前厅廊下站着三位年轻公子,当首的一人不是别人,正是与谢星阑有旧仇的杜子勤。
杜子勤也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他眉头一扬,“哟,这是哪位贵客?龙翊卫钦察使深夜拜访吏部尚书府是为哪般?”
“子勤,休得无礼。”
秦缨见这杜子勤如此放肆,只以为今夜少不了一场争端,可没想到他话音刚落,一旁的白袍公子便轻声开了口,她定睛看过去,只觉得此人面熟。
白袍男子语声温润,说话却十分管用,杜子勤见他出声,立刻便乖得像收了爪子的猫儿一般,嗫喏两声,面上再无挑衅之意。
谢星阑剑眉微蹙,“没想到你们回来了。”
谢星阑口中的“你们”,正是杜子勤身边的两人,白袍的是杜子勤的亲哥哥,定北侯世子杜子勉,还有一个蓝袍男子,乃是简芳菲的兄长简清和,他二人相伴游学已经有半年之久,如今中秋将近,终于回了京城。
杜子勉弯唇道:“半年不见,谢钦使与往日大不一样。”
简清和也道:“回来不过两日,倒是听说了不少你……和云阳县主的事迹,这么晚了,你们是来找我父亲?”
简芳菲是崔婉案的涉案人之一,她所见一切,简清和自然也知道了,相对杜子勤的无礼,杜子勉和简清和就显得和善多了,谢星阑淡声道:“为了一桩旧案。”
简清和去看杜子勤,杜子勤疑惑道:“怎么是旧案?不是说是宣平郡王府的小姐出事了吗?”
谢星阑面无表情,“金吾卫公务,无可奉告。”
杜子勤轻嘶一声,又要做怒,先前去通禀的小厮快步而来,“谢大人,县主,老爷在书房等着二位,请随小人这边走——”
在书房见到简启明之时,他面上意外还未消散,距离上次忠远伯府公审已经过了半月,他没想到谢星阑和秦缨会在此时来府上拜访。
待他二人落座,简启明便微笑道:“近日城中之事我听闻了几分,不过没想到你们会来,可是有什么需要我帮忙之处?”
谢星阑道:“简大人应该知道,这次的案子是宣平郡王府大小姐出了事,不过简大人大抵想不到,这案子和十年前京城出现过的莲花杀人案有十分相似之处,并且我们看了旧案的卷宗,发现当年的案子乃是错判的冤案。”
简启明面上笑意渐渐淡了,“十年之前?”
“不错,不知简大人记不记得,十年前京城内有一凶手,连着奸杀了三位红衣姑娘,且还毁了这三位姑娘的容貌,当时负责此案的京兆尹,正是简大人。”
简启明眼皮一跳,显然还对此案微有印象,“何以证明是错判?”
他如此一问,秦缨开了口,待她将卷宗上的数处疑点道来,简启明眉眼间便浮上了凝重之色,“当年审定此案之时,部分疑点,我们也曾注意到,但当年的案子是郭捕头牵头,他去审问凶手之后,凶手有了解释,这才最终定案。”
谢星阑便道:“所以简大人的意思是,这案子是郭仲耘之过?”
简启明微微狭眸,“郭仲耘是具体负责之人,我有监审之权,自然也有过失,上至三法司亦难辞其咎,不过……真如你们所言,金文延是顶罪吗?”
见简启明也所知甚少,谢星阑眼底也带上了审视,“金文延的证词太多疏漏,就算不是顶罪,也至少是个帮凶,简大人不记得当年案子别的疑点?”
简启明摇头,再开口时,语声有些凉薄,“当年案子发生之时,我已得了迁任吏部侍郎的口谕,虽未正式下诏,可心思已并非全部放在京畿衙门,这案子定案之后看着也并无大错,我便未曾深究。”
从简府离开之时,简启明亲自将二人送出了府门,临走之时他又道:“案子所有卷宗都在刑部和大理寺,你们有任何怀疑,去找卷宗便是。”
谢星阑应了一声,与秦缨一起离开了简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