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索浑等人就冲到盾阵前几步,他率十六骑正蓝旗马甲出动,一番铳弹后只余六七骑,连分得拨什库西纳绰都中弹落马,被后方的马匹踏成肉泥,好在终于冲到了。
他们非常娴熟的拔马往两边掠去,同时手中绳索飞掠而出,上面铁钩铁爪就准确勾在了各盾牌的边沿处,一片叮当的声响。
一般大盾牌周边都有包边加固,用厚厚铁皮硬木钉着,新安军大盾牌也不例外,各绳索铁钩这一勾,就全部勾住了,同时随着索浑等人拔马飞掠,产生了强大的拉扯力量。
乙等军大盾手只防备由外向内的冲击力,未想到由内向外的拉动力前来,而且力量实在强大,就听轰隆一片的声音,好几块大盾牌被掀翻,甚至连着后面的大盾手,连人带盾翻滚在地。
杨天福呆住了,就听马蹄轰隆,后面众多的战马冲来,马背上尽是甲胄鼓鼓囊囊,钉着密实铜钉的镶黄旗马甲。他们比普通披甲兵更精锐,杀气腾腾,个个充满暴虐嗜血的凶残气息。
他们吼叫冲来,当头几骑,直冲盾阵缺口侧边,连人带马撞去。
他们战马彪壮,又身披五十多斤的二层重甲,势大力沉,连续有盾手,后面的长矛手被他们撞翻,马蹄不客气踏上,一片凄厉的惨叫。
数骑猛撞,一片哗哗的声响,盾牌盾手倾倒,盾阵缺口被打得更开。
接着后方很多镶黄旗马甲下马,个个取大梢弓在手,弓弦上搭各样近射用的披箭,若急风暴雨,他们连珠猛射。
重箭呼啸,如同死神的黑线袭掠,不断射中缺口后面的乙等军们。
不说乙等军很多只有纯棉甲,防护力远差铁甲,便是有铁甲,这个距离也被射透。
特别马甲们的箭矢恶毒,专射人的面门咽喉,他们近射用的月牙披箭、掏档子箭等,又凶又狠,只要被射中,瞬间就失去力气,若不快速处理伤口,很快就会流血过多而死。
这就是徐光启说的:“五步之内,专射面肋,每发必毙。”
惨叫声一片,大量的铳手长矛手中箭倒下,他们多被鞑子重箭射透身体,很多更被射在咽喉上,面门上,滚在雪地上只是挣扎抽搐。
甚至伴着弓弦的震颤,越多鞑子马甲下马猛射,更多的士兵倒下,扑倒在雪地上,血水流出,在冰寒的空气中快速结冰,刺鼻的血腥味传扬。
一些马甲还在弓箭掩护下,手持盾牌,持雁翅刀、短柄斧、铁锤、铁鞭等兵器,嚎叫冲入缺口,短兵相接,猛劈猛砍。
还有很多马甲并不下马,他们手持虎枪、挑刀、八旗长枪等长兵器,借着马势,咆哮冲入缺口,践踏冲撞,将很多人恶狠狠踏在自己马蹄之下,手中的兵器刺穿一个又一个的身体。
杨天福眼睛睁到最大,看军阵混乱,大量士兵伤亡,刺鼻的血腥味甚至传到自己鼻中,那是兄弟们的血。
他厉声咆哮:“杀鞑子!”
“杀!”他身后副把总李监,储备把总邓栾,十一总把总杨汉,十二总把总杨祖文,他们总中副把总、储备把总,各队队长护卫们,皆随在杨天福身后,手持刀盾翼虎铳,奋不顾身的朝缺口处鞑子冲去。
他们手中翼虎铳爆响,将一个个骑马的,持盾的镶黄旗马甲打翻在地。
他们惨烈搏杀,手中雁翅刀狠砍,将一个个凶残鞑子砍死在地。
他们奋不顾身,短兵相接,也遭受了镶黄旗马甲的重点打击,飞蝗似的箭矢射来,根根致命,箭箭恶毒。
还有劈头盖脸的标枪、飞斧、铁骨朵投来,大把大把打在他们身上,杨祖文头盔就被几杆铁骨朵砸得碎裂,头骨都凹陷了半边,甚至几杆致命的标枪投中他,杆杆透甲而出,鲜血染红了他的盔甲与斗篷。
李监、邓栾、杨汉被射得如刺猬,滚在血泊中不醒人事,甚至三人盔甲上还镶嵌着几把飞斧。
杨天福冲在最前,身上箭矢最多,从脸到咽喉到心口,密密麻麻都是透甲而入的重箭。
他至少还被五六杆标枪投中,一身的盔甲都染红了。
他轰然倒地,口中大口喷着鲜血,隐隐约约听到后方传来的喊杀声,那是锐兵队赶到了。
他心中欣慰,总算军阵不失,同时意识陷入迷离,一幕幕画面闪过:普通的农户,无奈的逃亡,杜圩编伍加入杨相公队伍,欢喜到担忧。杨相公器重,可惜自己才薄,身为把总却越发吃力。
他不甘落后,极力努力,妻子也鼓励他,安慰他,说有现在成就她已经心满意足了。
但他总可以窥到妻子在后面忧虑的眼神,其实她也是介意的。
“我尽力了。”杨天福心中叹息。
对死亡他并没有恐惧,一路逃亡来,死的人太多了,能活到现在,他已经觉得赚到了。
让他担忧的是家中的妻小儿女,好在杨相公定不会亏待她们。
他心一松,最后画面定格在妻子颇有皱纹的脸上,她已经不再年轻,连头发都颇有白丝,然相伴相依多年,在杨天福心中,妻子依然是那样的美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