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爷面色讪讪,掩饰道:“从前是我愧为人父,只关心你立业而疏忽了你立家,眼下正是为了弥补,为父不得已出此下策为你筹谋一番。”
“为父是这般想的。”老王爷收起怒意,说出自己的计划,言道,“选良家妇人,上奏成婚,为你诞下长子,方能名正言顺承你爵位。为父知晓你属意那个青衣,不若这般,叫她当作陪嫁媵妾同正房一起进门,掩其身份,为你所生的儿女不是‘花生’而有名有份,如此岂不更好?”顿了顿又言,“既能让你免受弹劾,又能成你所愿。”
这样一番筹谋,听起来似乎处处为燕承诏着想。
燕承诏佯装意动,问道:“辛苦父亲为孩儿打算,不知父亲想让孩儿替家里做些什么?”
让父亲明晃晃把条件开出来。
正好此时,方才出去的小孩举着一把小木刀过来,在门外试探着不敢进来。
“小举,快过来。”老王爷招招手,正好借孙儿发挥,说出目的,他道,“你大哥确实不长进,处处都不如你,你自幼勤学苦练,能在圣前抓住机会,是个有出息的……只不过,安平王府这样的门第,始终有宗室礼法牵扯着,长幼尊卑不可废。”
言下之意是,不管长子如何,郡王的爵位只能由他承袭,再传给长孙。
“安平郡王府能够立足京都城里,靠的是一份军功兵权。现如今,我在军中已无话权,你大哥更不用说,从前得罪过的人借机落井下石。”老王爷眼眸有几分落寞,继续道,“小举还小,是个聪慧的,你这个二叔若是能好好帮扶他,给他些机会,日后等他立起来了,便是安平郡王府再起之时。”
果然如燕承诏所料,今日的平和语气不是为他。
只不过是想借他去扶持王府的长孙而已。
燕承诏低头,手指推动刀柄又收回,如此反复,发出嚓嚓的滑鸣,他问道:“不知父亲为孩儿选了哪一家的姑娘?”
似乎是应允了。
老王爷一喜,应道:“是王副都御史家的嫡女,好人家的女儿。”
“王家女儿愿意?”
“自然都是商量过的。”老王爷应道。
只差燕承诏点头答应,老王爷就可以向宗府请报成婚了。
燕承诏又问:“父亲把她送到王家去了?”她指那个青衣。
老王爷点点头,说道:“你放心,不是叫她真做奴伺候,只是为了给她陪嫁身份罢了。”
燕承诏冷笑,这样的后院法子,显然不是父亲想出来的。
套出话后,燕承诏把着绣春刀,蓦的起身,吓得小孩子往祖父怀里缩了缩。燕承诏说道:“这样好的婚事,孩儿是不配的。”
言罢迈步往外走。
老王爷遭了儿子愚戏,怒不可遏,朝燕承诏的背影怒道:“没有我的请奏,你打算一辈子不成婚吗?”
燕承诏停下脚步,门外的光将他的影子映在堂内墙壁上,他想起数年前听到的一番话,遂言道:“身在泥潭中的人,是不配拉她人下水的。”
茶水砸了一地,碎瓷片声响,燕承诏并不理会,快步离开了安平郡王府。
再上骏马,依旧疾如风。
一入南镇抚司,燕承诏吩咐副官道:“带上令牌人手,去王御史府要人,若是有拦就查一查王府的账目。”
“是。”
副官问道:“缇帅大人,青衣和戏园子要如何处置?”
燕承诏无奈,南镇抚司又少了一个暗点,且是毁在郡王府手中,他想想,言道:“还他们民籍,分散遣送到各州各县安顿好,将戏园子烧了罢。”
“是。”
……
此事既是裴少淮转告给燕承诏的,他不免关注了一下后续。
锦衣卫做事利索,裴少淮能打听到的不多,但也足够他推断出概貌了。
再见燕承诏已是半月之后,燕承诏到六科衙门来谢裴少淮。
裴少淮打趣燕承诏道:“好可惜,燕缇帅在值出宫是办正事,我在六科当值,最近无事可奏可弹劾。”
“只消笔法了得,事事皆可劾。”燕承诏说道,“谢意已达,我走了。”
燕承诏走后,古副官探首,而后走进来,问道:“裴大人和燕缇帅很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