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光禹等人刚走出客栈,寒风便呼啸而至,身上沾了些雨滴,外头正下着蒙蒙细雨,淅淅沥沥,愈下愈大。
等到几人赶到江边时,身上基本湿透,除本就显得狼狈的殷姝外,其余人皆肃着脸,一派凝重,丝毫不显狼狈之态。
殷姝一路上几乎是被魏光禹提着走,因此并不觉得气喘,双足落地后,她便抱着身子不停在跺脚,面上冻得发青,嘴唇也变得乌紫。
到了这个时候,她心中早已无了顾忌,为了彻底根除小贱人在怀璧哥哥心中的地位,即便是此刻冷的哆嗦,张口便要灌入一大口冷风,她也咬牙开口道:“怀璧哥哥,就是此处。”她伸出冻僵的手指了一指,声音再度哽咽,“姝儿与她便是自此处一前一后掉下去的,等到姝儿费尽全力爬上了岸,回头正要想法子救她上来时,她却已经没入江水之中……”
说到此,她身形剧晃,露出一副惊魂未定、心有余悸的模样,她痛悔不已的哭出声来:“都怪姝儿,若不是姝儿忌惮着那些歹人,害怕再次落入他们的手中,但凡壮着胆子留下来再等一等,或许玉姑娘就不会这般年纪轻轻便香消玉殒了。都怪姝儿,全怪姝儿,是姝儿害了她……”
殷姝痛哭流涕,悔恨不已,按理本该有人安慰她一番,事实却无。
她一边擦泪一边悄悄打量着几人的神色,见怀璧哥哥立在原地久久不出声,面上阴沉沉的如同此刻的天色一般,瞧着冷静镇定,但她就是有预感,觉得他下一刻便要发狂。
果不其然,她刚这般一想,他僵硬的身体便动了,只见他朝前走了几步,立在那危险的边缘。殷姝的瞳孔猛地一缩,正要开口叫他回来,那道伟岸修长的身影便已经朝前倾倒,跳入了江中……
“不!不要,不要啊——”殷姝失声痛叫,跌跌撞撞的扑上前,跌倒在江边,双目通红。
她的怀璧哥哥,她最最心爱的怀璧哥哥,此刻正为了另外一个女人身涉险地,她不过就是比自己貌美了一点,值得吗?真的就值得你这样不顾一切吗!
殷姝又痛又恨,趴在地上嚎啕大哭。
魏光禹前脚一跳,后脚萧寒与窦修亦紧随其后立刻跳入江中。
殷姝起先还哭,待到最后哭够了,她一抹眼泪自地上爬起来,躲到一旁避雨的地方,靠着柱子,止不住就阴阴笑了起来。
深秋雨夜,她虽是心疼怀璧哥哥不过,但不可否认的是,她眼下心中十分畅快,畅快到她一度想要高声尖叫。
小贱人根本没有落江,你几人便是将这江水抽干翻个底朝天了,怕也难寻见她一丝一毫的踪迹。
过了一会儿,梅延峰亦走入雨亭,没有什么铺垫,他开口便问:“她人在何处?”
殷姝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突然听见声音,她吓了一跳,旋即反应过来便又哽咽起来:“梅先生为何还要来问?玉姑娘,玉姑娘已经……”
“梅某要听实话。”梅延峰冷冷道,神色是少有的庄严肃穆,“殷小姐一路上多次加害于她,可见是心中妒她恨她。故此,殷小姐极有可能是在说谎,梅某更加有理由怀疑殷小姐。”顿了一下,继续道,“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希望殷小姐不要做有违良心之事。”
“你在胡说什么!”殷姝苍白着脸,尽管听了这话心中大感不适,但她依旧坚定的道,“信与不信是梅先生的事,我殷姝问心无愧。”
本也不指望能从她口中问出所以然来,梅延峰再次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出了雨亭。
他一走,殷姝身子便就一软,直接滑到了地上去。
第六十六章
离开雨亭,梅延峰沿着江边走,每遇到停靠在江边的画舫船只时,他足下便就一顿,在雨夜寒江边怔怔出神。
许是见他久立江边,形迹可疑,码头上夜里当值的人便出来问他:“你是何人?”语气中满是质问与怀疑。
梅延峰回过神来,淡淡回道:“在下姓梅。”
那当值的汉子才不管他是姓没还是姓有,仗着自己长得虎背熊腰,语气便狂傲,又问:“你久久逗留于此,也不见你入舫,到底有何居心?”
梅延峰顿了一下:“梅某在寻人,敢问兄台今夜在此之前约在戌时一二刻的时候,可瞧见一名身着青衣青裙,容貌绝色的女子?若……”
“此处本就是烟花巷柳之地,青衣红衣你自去舫中寻去,问老子作甚?”那汉子开嗓就吼,态度极其恶劣,又见他浑身湿透,便催赶他,“快走快走,若不是寻欢作乐的便赶快回去。”
梅延峰让他搡的后退两步,眉峰微皱,显是已有恼意。
只他想了一想,冷静下来,自腰间取下一块玉佩:“那女子乃在下亲妹子,戌时失去了踪影,至眼下都未寻见,得到消息道是落入了江中,但在下不信,总觉此事有疑,心中万分忧心焦急。若兄台瞧见了,乞望告之。”
那汉子接过玉佩,掂了一掂,见触感温润,便知是个好物。虽仍是一副欠揍模样,但态度确实有所好转:“此地到处都是红粉佳人,眼下是落了雨,若是没落雨,那舫中的姑娘们可都是喜爱没事时出来晃荡晃荡的。你既说你妹子是戌时失踪,那时候尚未落雨,正是码头上人多热闹之时,怕就是你妹子真的出现过,我也未必能有印象。”
梅延峰脸色发沉。
那汉子见状便问:“你妹子不是舫上的姑娘吧?”梅延峰脸色一阴,那汉子赶紧又道,“若不是舫上姑娘,那便只有一个可能,叫人拐了。”
梅延峰沉声问道:“依你这话,在下的妹子是让画舫内的人拐了?”
那汉子回:“这等拐卖良家民女之事,画舫内的人不太敢做,原因是离得近了,怕出事。相反,只有隔得远的才敢做,如送到京都去卖,亦或是邻城,只要隔得够远不易出事哪里都可。”
梅延峰骇然道:“那我妹子岂不是极有可能……”
那汉子本是想揣了玉佩便走人的,只刚走了两步,回头见他木愣愣的立在原地,瞧着怪可怜的,许是良心发现,便多说了一句:“若你妹子当真是戌时失踪的,兴许人还在繁州城内,今夜落雨,行船风险大,都还靠在岸边,等着风雨歇停呢。”
说完,也怕惹祸上身,他便真走了,再不回头。
梅延峰却如同被人解了穴一般,他醒过神来,再次沿着江边走,一路观察着各艘画舫船只。遇见可疑的,他便多看两眼,记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