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不该朝你发无名火!”
我说:
“没关系,可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她站起身来,不说话,身子往前走。
我跟上去,她说:
“我想静一静,你别跟着我,你一会自己租个摩托车回去!”
我便停下了脚步,在路边蹲着,脑子突然像被抽空了一般,我实在不懂她何以突然生气、突然伤心。
也不知道蹲了多久,才发现天不知道什么时候暗了下来。
我站起身来,突然身后有按喇叭的声音,又有个声音喊:
“老板!”
我吃了一惊,隐隐觉得这声音有几分熟悉,调转身来,见一辆摩托车停在我面前,车上师傅说:
“老板,回虎山村吗?”
我看他胖胖的样子,有点像弥勒佛,想起来他是我第一次来送我和文慧回去的师傅,不禁一笑,朝他点头。
我说:
“还到上次停车的地方。”
他说:
“上车,收你20块。”
我上了车,想着文慧脸上的泪痕,脑袋依旧一片茫然。
车子很快上了山,突然“轰隆隆”几个雷打下来,接着下起雨来,那雨下得锐急,“叮叮咚咚”地敲着地面,我全身被浇透了,脑子也被浇醒了,我喊道:
“要不停下来,找个地方躲躲雨。”
那胖师傅喊道:
“这破天气,破地方,反正已经浇成落汤鸡了,还躲什么雨?”语气里充满了愤愤不平。
我便由着他,继续往前开,反正我的心比被雨水打湿了的身体还要糟。
那胖师傅还在抱怨,然而雨的声音实在太大了,我听得断断续续的,如同打电话的时候碰到了信号不好的情况,隐隐约约地觉得他先是在抱怨这场不是时候的雨,后来又在抱怨他的家室,最后又抱怨起他自己来,他说:
“人穷啊,什么都做不了,老婆出去打工不回来了!”
我忍不住大声问:
“为什么不回来了!”
“和有钱人跑了!”他提高了音调,似乎生怕我听不到。
大雨在我们前头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帘子,那帘子是用白珠一颗一颗串成的,车子开过去,叮叮咚咚地,随着胖师傅愤懑不平的骂声,全撞碎了。
我被这场雨浇醒了,我想起那黑色的蝴蝶发夹来,那是一只廉价的并不起眼的发夹,然而我能想象它戴在文慧的头上是什么样子,那蝴蝶一定会扑扇开翅膀活起来,它点缀着文慧,文慧展开她的双手,轻轻转开身来,飞扬着裙角,她是一朵盛开的花,不,是花仙子。
我又想起文慧看到那发夹的眼神,那种喜爱又无奈的眼神,我破天荒地聪明了一回,整个人因为大彻大悟而打着抖擞。
我赶的不是时候,在她的人生里,我不是早了一秒,便是晚了一秒,这个廉价而漂亮的蝴蝶发夹,一定有人先于我将它戴在文慧的头上,戴在她的心里了。
前面的胖师傅还在抱怨他没钱的日子,他是多么地希望他是有个有钱人哦。
诚然,钱能买到很多幸福,物质上的,精神上的,甚至身体上的,然而那不代表所有的幸福,人生里总有些东西钱也无能为力的,对我来说,就比如文慧的心。
所以即使我比胖师傅有钱,有钱得多,但我并不比他幸福到哪里去,某种意义上说,我比他有着更高的哀愁,他弄丢了他的女人,至少证明他曾经拥有,而文慧于我来说,”拥有“两个字似乎还是遥不可及的一个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