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的李九,蹲在自家宫门的墙头,抬头望是耀眼的白日光,朝下看是正努力的清扫落叶的丫头,一时间有些无奈。
这是个外院的洒扫丫头吧,瞧起来不是很眼熟,该是很少见面,可是也不能因为这个,就下去把人给打晕了吧,毕竟是自家院里的人,随随便便就出手,多不好。
蹲得有些久了,本就胀胀的脑子有了几分发麻,李九掩在一棵大树后头,松快了下姿势,改蹲为坐,耷拉下两条腿,百无聊赖的瞧着那奋力工作的小丫头。
她是挺想念小胭脂的,不过本就是偷摸回来,贸贸然去找那丫头,动静有些大了,或许还会给她们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东宫中究竟有多少双眼睛,她这个主人或许都摸不清楚。
眯缝着眼睛瞅着外院,她是来找李卫的,张年现在不在宫里,而那名单上头,最令她惊讶的名字,便是李卫了。这个老头不过是自己宫中一个种花修草的老人家,原先想着,他该是父皇或是阿娘一早认识的熟人,可此刻想来,自己还是有些天真了。
这个老头儿一直都在太子东宫,便是大哥都未曾发觉这么个不招眼的存在,隐匿得仿若真的就是一个普通的看门老头那般,其他人自己不好问,那你即是要做我院里的老头,便能上前一探个究竟对不对。
扫了一眼手上残留的血迹,李九一时有些无奈,便是下去洗一洗也是没机会啊,哎,扫地的小丫头,主子爷不在的时候,其实偷点儿懒,是没有关系的。
而她没有太多时间了,李九抬头望望天,日头已经不似之前那般烈了,夜幕降临星子满空,届时天薇夫人便能发觉自己的存在,若是她没有猜错的话,相关的人便会一一知晓她的所作所为了,再要问出点什么,该是难上加难了,这张网究竟有多大呢?
不对啊,想到这里,李九不自觉的抖了两下腿,梅婕妤是如何知道自己回来的?冷汗忽然从额头冒出来,她说的是太奶奶安排的,可自己被掳了那么久的时日,通知太奶奶的时候已经是半月之前了,这时间对不上啊!
李九直愣愣的盯着院中的丫头,忽然心中有些发慌,她好像被谁给耍了!这种如芒刺背的感觉,仿若自己的动向随时有什么人在身后操控,犹如没有痕迹的锁带,远远的遥控着……
这般感觉十分不好,李九抿了唇,小丫头已经走了,诺大的院子空无一人,此刻穿过这院子,便能寻到李卫那老头儿了,可她真的能从他口中得到想要的消息吗?李九犹豫了。
若是大哥在,这般多的线索,以他的才智,必能摸索清楚其中的门道吧,李九不由得苦笑着,人哪,还是不能将依赖变为习惯,此刻她是多么希望追求一个真相告知李天沐,可没了耳提立命的那声声提醒,自己,还是不够格啊……
“年公公,这是去哪儿呢?”隔了一道墙,不远不近的声音,是个老嬷嬷,李九的思绪一时被打乱,警觉的竖起了耳朵。
“梁王殿下前几日不是回宫了么,陛下给指婚了,瞧,咱现在就准备着,待去梁王府中宣旨的呐!”老公公该是礼部的,陌生的声音从未听过,然而这一切,在此刻都不重要了,适才公公的一句话,犹如天雷在耳边炸响,将脑子轰得一片空白,适才的嗡嗡之音又一次在耳边环绕,心中仿若被搅动的开了锅,猛烈的扑腾着,唯独剩下一句话在脑中盘旋,大哥他……要成亲了。
脑中的反应跟不上身体的直觉,还未等耳边的嗡鸣声退去,李九已经一跃而去,再不管什么扫地的小丫头,什么李卫,什么梅婕妤……
太监们的队伍并不长,一顶轿子坐着的该是礼部的某个官老爷,前前后后十来个人,青衣绛纹,暗红色的纱帽绣着金纹,李九的心往下沉了沉,这确实是赐婚的队伍。
夜不宣旨,晨起喜婚,他们该是从父皇那里请了旨意,明日一早便去梁王府吧,李九默默的跟在队伍后头,心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大哥,你回宫第一件事情,竟是喜事吗?
过了这道门便是出宫的路了,李九垂了眸子,消失在树影之中。直到穿过层层宫墙,站在夕阳下的金陵城,小儿一个人走在街道上,方不自觉笑出声来,苦涩夹杂着莫名的情绪在脸上弥漫,成家立业成家立业,古训便是没有错的,自己如何一早没有想到,可不是该先婚配吗?
李九的脸有些脏,没有穿外衣,长衫裹着泥泞,连同污渍的血迹,手中斑斑驳驳的是干涸的乌黑之色,瘦小的身躯在街边游荡,不时撞到挑担子的小贩,摇摇摆摆的似个年少的小疯子。
梁王府……李九抬起头,透过夕阳,三个烫金的大字有些令人恍惚,该怎么做呢?
李九咧着嘴,呵呵笑着,冲进去告诉大哥,自己多年来的心意?想至如此,李九脸上的笑容更甚了,嘴角仿佛都要扬至耳边,心中不知道哪个角落,就这般随着落下的夕阳,一点点恸塌,一点点缺失。
再看一眼,看一眼便去做正经事罢,李九扬了手,从指缝中看向那门匾,如此一来,挡住了那金光,却是清晰了许多,李九重重的吸了一口气,大哥你既是要成家了,小九自然是要恭喜一声,对不对?这不该的念想,也该是在此次止了念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