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遥假意站立不稳倒像沈翊霄的怀中,一双手却是迅疾地寻隙抚上了他的俊颜。
手中满满的粗糙微湿的泥土全部抹到了某人俊逸的脸上。
凌遥一击得手,立刻迅速从他怀中退了出去,机敏地与他拉开距离,这时头上一阵火光闪烁,原来是沈翊琨带的人已经找到了这个大坑。
“四哥,杜姑娘,可找到你们了!”摇曳的火光之下沈翊琨兴奋地大喊,他半个身子都探出了大坑的边缘,对两人兴冲冲地挥着手。
凌遥得意甚至有些挑衅地瞟了对面站姿僵硬的男子一眼,也高兴地向沈翊琨挥着手。
沈翊琨忙不迭地命令手下确定那土坑壁上的陷阱都被引发了,没有遗留下来的,再让人把绳子放下去,还得尽量避开还插在石壁上的那些弩箭,以免两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爬不上来。
好一阵人仰马翻的忙碌后,当两人的脚重新踏上草地的时候,树林里面忽地传来某蠢笨人大声的惊呼:“四哥,你这脸是怎么了?!”
沈翊霄的脸色瞬间变得比这浓密的夜色还要阴沉。
“这个,”某始作俑者强忍着笑意,憋得肚子都快抽筋了,轻声解释道:“这陷阱触发地猝不及防,霄王爷仓促之间没什么准备就跌了下去,所以就难免狼狈嘛!你看我,身上不也沾满了泥土吗?”
“就算是摔了下去,也不至于把脸弄成这样啊!”某蠢笨人仿佛丝毫没有察觉到某人那黑沉堪比乌云遮蔽的夜空的脸色,继续傻乎乎地问道:“四哥,你这、这该不是脸先着的地吧?”
“哈哈哈!”凌遥再也忍不住了,树林中霎时间爆发出她爽朗的大笑声,一时间惊起飞鸟无数。
沈翊霄狠狠地吸进一口气,上前阻止了正要上马的凌遥,沉声道:“你与我共乘一匹。”
“为什么?”凌遥愕然。
“你的脚扭伤了。”沈翊霄暗示似的提醒了一句。
凌遥这才想起他在沈翊诺面前要自己假装脚伤的事,一怔之下急忙推拒道:“我只是脚伤,骑马还是没有问题的。”
她又不是傻子,刚刚狠狠地摆了这个煞星一道,再与他共乘一匹马,自己不是找死么?
“这里没有多余的马给你。”沈翊霄狠狠地瞪了旁边准备开口为凌遥说情的沈翊琨一眼,口中淡淡道:“你若愿意把你自己的马让出来,那我就与你共骑。”
“不、不必了。”沈翊霄那目光中的阴寒让沈翊琨生生地打了个冷战,急忙颤声推拒,一边殷勤地劝说着凌遥:“杜姑娘,我四哥马术很好的,与他共乘一骑,呃,绝对不会有任何危险。”
他就是最大的危险!凌遥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给沈翊琨,何奈沈翊霄的淫威太过震撼,沈翊琨说完那句话竟然已经策马赶到了队伍的前面,还不忘丢下一句:“杜姑娘,四哥,你们慢慢骑,呃,不急,不急啊!”
这个势力小人!凌遥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而沈翊霄在她与沈翊琨交流的这段时间里竟然已经翻身上了唯一留下的一匹马,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淡然道:“你若不愿意,不骑马也可以。”
摇曳的光火照射着他随夜风飞舞的玄服墨发,竟有种难以言说的气宇轩昂。
那便是要她跟在马后面走回去?
凌遥在原地颓然叹了口气,最终还是走过去,拉着沈翊霄俯身递下来的手,也翻身上了马,就坐在他的怀里。
马儿行进起来,凌遥脊背僵直地坐在沈翊霄怀中,一边心惊胆战地关注着身后男子的动静。
察觉到了她的僵硬,沈翊霄发出了一声轻笑。
凌遥因着他这一声笑,便逐渐放松了下来,渐渐靠入了沈翊霄的怀里,马步颠簸摇晃,时间又早已入夜,她忙碌奔波了一天,疲惫终于还是缓慢而不可抗拒地包围了她。
女子在陷入沉睡之前,终于还是记起了一件需要立即来办的事情。
她拉过沈翊霄的手,将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塞入他的掌心,迷迷蒙蒙地道了声:“送你个东西。”,这才倚着他的胸口沉沉睡去了。
沈翊霄微微挑眉,举起手来仔细查看,只见手中握着的是一块黑沉沉的石头,上面沾满了湿润的泥土和苔藓,其中一面却被人为地清理过了,摇曳的火光照亮了上面两个利器刻出来的字:霄儿。
沈翊霄几乎愣住,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下意识地把那石头举得更近,于是也就看见了那深刻的两个字周围有许多细小的微白痕迹,似乎是被什么尖利的东西划出来的。
他心有所触,转头去看伏在胸前沉睡的女子,忽地抬手拔出了她头上的一枚白银簪子,只见那簪子的尖头部满满地沾了一层泥土,本来尖锐的簪头都已经磨秃了。
他忽然想起了自从自己说完那句话之后,从天亮到夜幕低垂的那漫长的时间里,从身边一直不断传来的细碎摩擦声。
——这个女子,便是在那样的黑暗中,从坑底千千万万的石头中找到了这独一无二的一块,又用簪子的尖头一点一点清除了上面的泥污苔藓,将那两个字重新刻了出来。
沈翊霄默默地看着怀中熟睡的女子,眼角竟一时有了温热的感觉,眼中无数的情绪如海潮般翻滚,最后都化为了深沉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