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后半夜,决云已经从那股子激烈的欲|望中清醒过来,却发现裴极卿睡在一旁的椅子上,突然感觉心口一阵透骨冰凉,他狠狠掐了下自己大腿,埋怨自己怎么会着了这么下三滥的道,现在可好了,裴极卿这么一个老气横秋、又满脑子忠君爱国的人,心里定然愧疚不安。
可决云看着他可怜兮兮的窝在椅子里,完全没有往日的猥琐和狠厉,心里某种奇怪的感觉却超过了内疚,反而像被什么东西挠来挠去,根本平静不下来,他一方面希望裴极卿知道自己的心意,一方面又希望他别知道,至少不要因为这件事不与他说话。
就这么看着看着,决云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一连两天过去,裴极卿和决云都没提过这件事,林家的确没再热切的找过决云,可那日毕竟撞上怀王,在朝廷的高官之间也传了些流言蜚语,有人说决云虽然少年英俊,却有断袖之癖,早就和身边人不清不楚。
当然,裴极卿不知道这些,也没有人告诉他。
所以裴极卿像什么都没发生一般,继续边唠叨着决云边给他穿衣服,他将一碗蛋羹和牛肉稀饭放在桌上,道:“快过来吃吧,你还要上朝。”
决云坐在桌前,握着筷子打量他,裴极卿只是说了些寻常的话,却一点儿都没有提到之前的事,决云小心翼翼的蹭了蹭裴极卿,心想管他三七二十一,这便宜先占了再说。
“怎么了?”裴极卿端着壶茶扭头,将茶杯放在桌上,道:“馒头不够?要不要去给你拿点腌菜?”
“这能不够?”决云望着桌上巨大的五个馒头,“我今天要去和唐唯他们吃饭,你不用陪着我了,我们应该会去阳春坊。”
裴极卿草草答应:“恩,好。”
“你就不想说点别的?”决云补充道:“比如,让我早点回来,少喝点酒,别去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之类的……”
“你是大人,喝酒多少是你自己的事,出去玩也一样。”裴极卿收起桌上的空碗,“行了,快走吧。”
门外的马车已经备好,决云也没时间再追问下去,只好鼓着脸出了家门,心里突然有点生气,裴极卿这是什么态度,难道他晚上出去鬼混也不管?
他偷偷掀起车帘,又偷偷扒着车窗看了几眼,裴极卿却自顾自的开始打扫庭院,教小琴如何晒山楂果干,完全没有抬头。
决云走后,裴极卿蓦地放下手里山楂,小琴被吓了一跳,道:“裴七?你不晒了?”
“晒个鬼,这个要切片。”裴极卿没好气的回了一句,“这么大颗,你告诉我要怎么晒,这么大人!有没有点常识?”
小琴被他搞得莫名其妙,自己抱着山楂进了厨房,裴极卿长长叹了口气,他其实很喜欢自己的相貌,可现在却有些生气,傅从龄让自己参加科举时,也有不少人指着他的脊梁骨骂,可那时他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甚至觉得这些人很是可笑,可现在他一想到决云的话,心里就如同被利刃刺穿,仿佛是自己害了他。
所幸决云没再提过这件事,裴极卿也不知决云这么做是怕他不同意,还一直安慰自己决云是一时说漏嘴,小孩年少热血,当然会有需求和欲|望。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一阵杂乱,有两个人粗暴的推开门,一个家丁模样的人打量了裴极卿几眼,问道:“你就是裴七?”
“对。”裴极卿礼貌道:“你们要找郎将军?他出去了。”
“我们就是找你。”那家丁一步上前,“我们是林尚书府上的,特来请公子作客。”
裴极卿心里突然冷笑,已经知道林辰为何事而来。
林辰不过正二品刑部尚书,家中布置却十分讲究,裴极卿从后门过来,正好路过林府后院,那花园虽然不大,却是座极其讲究的江南园林,一步一景、不相重复,必是花了大价钱请了名家设计。
不仅如此,林府中的凉亭桌椅皆为木制,裴极卿只是远远望去,也看不真切究竟是什么木头,不过那木头黝黑光滑,甚至在太阳下反射出丝丝金光,倒是能确定,这必然也是名贵之物。
不多时,先前的两个家丁已经走开,在角门处换了两个丫鬟过来,微笑着将裴极卿引进林辰书房,比起精细别致的花园,林辰的书房却十分宽大铺张,就连桌上的小小笔筒都是上好的黄花梨木。
丫鬟轻轻敲了下门框,有人从书房后的屏风内转出,他难得的穿着身冷灰色常服,一双读书人的手上戴着翠玉扳指,手中描金折扇缓缓展开,上面是名家所绘的五色鹦鹉图。
裴极卿有些惊讶,转眼却换了一副谄媚的面孔,他掀起衣襟跪在地上,轻声道:“参见摄政王。”
傅从谨温和一笑,伸手示意裴极卿起身,道:“容公子,先喝杯玫瑰三泡台,这可是我特意从塞外带来的好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