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哄孩子一般的语气让怀里的娇躯一下子震颤了起来,林倩雪难以置信地抬起眼眸,只看进那双她此时看不懂的眼眸中,“你真的不怪我?”
“嗯,不怪你。”沈致远异常认真地点着头,像小鸡叨米一样。
“我发短信把你骗回来也不怪我?”林倩雪还是不死心地问,仿佛这一切并不在她的预料之中。
沈致远轻轻地在她眼角吻了一下,把刚才残存的泪花全数吻去,“早知道你是骗我的了,不怪你,再说,你不也发了不让我回来的第二条短信吗?算是抵消了吧?”
“是哦,”林倩雪突然记起了这件事,她拧着眉想了一会儿,突然又说,“可是你真的是黑社会老大吗?我还是不太相信。”
沈致远脸一黑,抱着她的臂膀更是收紧,禁锢着她的身体,“如果是呢?”
林倩雪心头猛地一颤,是的话,她该怎么办?难道去当那群可怕的黑社会小弟的大嫂吗?二十五年来所接受的教育里面,无论是家庭教育还是学校教育,没有一条可以允许她去当一个黑帮老大的压寨夫人。
“不”她剧烈地扭动着,试图摆脱他的束缚,却是挪动半步也难于上青天,“沈致远,放开我,再不放开,我叫人了,迟优璇就在卧室里,她会报警的,”说的话是恶狠狠的,声音却压得极低,低到不要说是一室之隔的迟优璇,连一米之外的人都不可能听见,如此忍气吞声的模样,完全不似她平时的大嗓门。
沈致远稍稍松开臂膀,却俯下身子,一句“你舍得吗?”之后,便攫取了她温热柔嫩的双唇,令她将要出唇的回答就那么咽回了肚子里。
气氛骤然改变,刚才还紧张兮兮的空气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飘散着暧昧甜腻的味道。
沈致远伸手盖住林倩雪的眼睛,强行让她闭眼,于是她再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感到一阵熟悉的酥麻的感觉窜到了五脏六腑去,大脑开始不听使唤,只是中了魔似的配合着他的吮吸,瞬间身体也变得软绵绵的,几乎只能攀住他的脖子才不至于倒下。
这种缠绵得几乎要死人的感觉从来都只有一个叫沈致远的男人给过她,或许,这辈子都不可能再有别人了。
林倩雪的眼前起了一片模糊的水汽,沈致远感觉到这种湿意,终于离开她的嘴唇,盯着她亮晶晶的眼睛说,“还反抗吗?还要我走吗?”
林倩雪无力地瘫软在他怀中,含着泪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从来都不想他走,更不想跟他咫尺天涯,不然也不会发那条骗他回来的短信。
可是,他所拥有的“黑社会老大”的头衔却始终是横跨在他们之间的一条鸿沟,她可以为了一个街头小混混跟父母翻脸,可是却无论如何也不能跟一个黑帮枭雄呆在一起,她害怕,那样的话,不要说是父母,恐怕整个世界都容不下她。
“给你讲个故事吧,”沈致远柔声说道,温暖的臂弯,将林倩雪搂得更紧。
“从前,有个小男孩,最疼爱他的妈妈死了,原本就很严厉的爸爸给他娶了一个更苛刻的后妈,后妈很漂亮,但是擅长笑里藏刀,爸爸在的时候,她对小男孩很好,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拿给他,也对他很亲热,但是一旦爸爸不在家,她就像童话里的恶毒巫婆一样,对小男孩又打又骂,还不准他吃饱,一天最多给一顿饭吃,也不准他穿暖,冬天的棉衣里塞得都是那种岸边的芦苇,说了你也不懂,反正就是穿了不会暖和的东西,总之,把他折磨得瘦骨嶙峋、不成人形。最惨的一次,她把小男孩绑在椅子上用手腕粗的藤条打了整整三个小时,这样还不够,大晚上,连椅子上的绳子都不解,又把他扔到院子里不闻不问,你知道吗?那是寒冬腊月的夜晚,第二天,她从热烘烘的被窝里爬起来,才发现那孩子已经奄奄一息了,周围的邻居们都斥责她,这才把小男孩送到医院去捡回一命,也就是在医院里,遍体鳞伤的小男孩终于看清楚,再呆在这个家里早晚会被折腾死,就趁医生和护士不注意,悄悄地跑了出去。”
沈致远说着这些话的时候,忍不住攥着拳头,寂静的夜空中,连手指的关节咯咯作响的声音都听得那么清晰。
林倩雪伸出纤细的手指,将他的拳头握住,待到那股轻巧的温暖慢慢地将那只铁拳融化,才温言问道,“这个小男孩,就是你吧?”
沈致远一怔,随即想起迟颢然前几日才提过这事,便反握住那柔弱无骨的小手,苦笑着说道,“被你猜着了,我真没用,是不是?不过我后妈真是太强悍了,她折磨人的办法一套一套的,我都怀疑她上辈子是不是哪个国民党特务机关的刽子手,那真不是一般地狠”
听着听着,林倩雪心中涌起一阵阵苦涩的颤栗,就搂住沈致远的脖颈乞求道,“不说她了,好不好?”
沈致远凝视着她泛着水光的双眸,眼中满满都是温柔,“怎么,你怕啊?”
“我不怕,我心疼,”说着,林倩雪摩挲着他因为奔波而起了胡渣的下巴,喃喃说道,“胡子该刮了。”
两人趁着说话的间隙又亲热了一会儿,林倩雪抬眸问道,“那后来呢,后来就碰到迟颢然了吗?”
“没那么快,”沈致远陷入了深远的回忆里,眉眼之间都是痛苦,“从医院跑出来,身上有伤,又没有钱,只能通过别人介绍去丐帮当乞丐,可是那时候的乞丐,可没有现在的乞丐好当,一天下来,要来的钱根本就不够吃饭不说,还要给帮主交保护费。”
“丐帮?帮主?乞丐也要交保护费?”林倩雪一点也不理解乞丐为什么还要交保护费。
“可不是,我当时也不理解,还跟他们理论,可是在那里也是有各种各样的办法整得人要死不活,后来就被人打到不敢反抗,不管是行动上还是言语上,都成为一个绝对机器人,每天一爬起来就去要钱,晚上一回来就去交钱,不管多累多饿,都不敢偷拿要来的一分钱买东西吃,不仅仅是有人监督的问题,还因为,我曾经亲眼看到一个受不了饥饿拿了五毛钱去买饼吃的小子,饼还没吃完就被活活打死。”
“五毛钱就要了一条人命,在你看来,很不可思议吧?”沈致远艰难地呼出一口气,嘴角勾起一丝浅浅的讥笑,“可是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却在我生活过的地方此起彼伏地发生着,而且,即使到了现在,也不曾改变什么。”
搂紧了沈致远的脖子,林倩雪并没有回答他的问话,她也没办法去想乞丐的生活究竟是怎样的,她的满眼满心都被沈致远占据着,被他的遭遇震撼到感觉在这个时候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那时候我就知道,我不能在离开家里那个疯女人之后,再被一帮真正的疯子折磨死,我要逃出去,可惜计划了几次都失败了,凡是逃跑的人,被抓住每次都是打个半死,还好我机灵,失败了也能蒙混过去,总算没受皮肉之苦,但是走是走不了,没办法,我只好重新等待机会,几乎每天都暗暗发誓,如果有一天,有人能够带我脱离这个肮脏血腥的地方,我这一辈子都感激他,”沈致远一手抱着林倩雪,一手揉着眉心,不自觉地放缓了语调,“这时候,才机缘巧合遇见了老大。”
林倩雪从沈致远怀里挣脱出来,仍然没说什么话,却竖起了耳朵,对沈致远遇见沈浩然之后的事情表现了极大的兴趣。
“那时候我们帮主被另外一个黑帮老大收买,逼着我们帮他运毒,就是带那种摇头丸,你知道毒品比乞讨赚钱多了,虽然有风险,但是可以多拿一点钱,我们也乐意去干,不过第一次就失手了,不是被警察抓,而是被老大堵了个正着,货没了不说,十几个人全被关在一个小屋子里,你知道吗?老大,他居然在那里给我们上禁毒课!弄得我还以为他是警察!”说到这里,他不禁笑着摇摇头,很无奈的样子。
林倩雪轻咬着嘴唇,“迟颢然那家伙人模人样的,说他是警察也有人相信的。”
沈致远接着说,“是啊,当时有个丐帮兄弟不知死活,硬是在哪里叫嚣说,管他妈的什么毒品不毒品,害人不害人,赚钱就行,结果被老大当时的手下揍了个半死,我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老大说的话,”他竭力模仿着迟颢然的语调,“是不是为了赚钱你什么都肯做?是不是为了赚钱你就可以没有一点底线?你他妈的,黑社会的脸都被你们这帮人丢尽了!”
林倩雪轻笑着点头,她太能想象迟颢然冷着一张脸吓人的样子了,他平时就是那个德行的,专门吓人的妖孽,可惜了,长那么帅。
“那时候我才知道,他是黑社会的人,只是,跟一般黑帮的人不同,他有良心,有原则,所以,雪儿,不管你在李哲瀚那里了解到的迟颢然和沈致远是什么人,做过什么样的事情,我都不解释,我只可以拍着胸脯说一句,跟着老大的十几年来,我沈致远杀过人,还不止一个,可是我杀的大多数都是作恶多端、罪大恶极该死的人,比如奸杀无辜少女的人渣,再比如制毒贩毒数以吨计的跨国毒贩,还比如为了一点钱就逼死上千家人命的高利贷”
“别说了,别说了!”林倩雪突然扑进沈致远的怀中,捂上他的嘴。
她突然想起了李哲瀚,在李哲瀚的眼里,沈致远何尝不是罪大恶极?那么有一天,会不会他也有这样的下场?
“你不会明白,那些人就算警察抓了他们,也拿他们没办法,从警察到法官,他们全部可以买通,我一点也不后悔自己做过的这些事情,就算我现在被抓了立刻枪毙,我这辈子也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