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太后没有出现,只是尚宫局派人出宫请了一帮道士来作法。
冷静忙前忙后的伺候,跟着他们一道下跪拜佛,神前敬香,她这个唯物论者倒是有种期望,看到不科学的事情发生,她读过周易,晦涩难通,她不懂,据说读通的人便有了神格,冷静觉得自己这辈子不会有神格了,所以变成彻头彻尾的唯物论,她只相信科学。
几个道士一本正经的忙活了一天,方收拾物什离开,斩钉截铁的说,冤魂都已经被超脱,晚上不会再出现了。
冷静一脸感激的拜谢。送他们出去。
眼中那一抹淡淡的讽刺却深深印在躲在门外观看的司马清的心中。
司马清认定冷静就是这场阴谋的主使,可他实在不明白。这些飘着的鬼火究竟是怎么弄进来的,昨晚上,他去京城的乱坟岗瞧过,一模一样的鬼火。
可这个婢女从未出过宫,她倒底是哪里弄来的这东西?难道说她就是一个鬼魂?
司马清远远的望着这个瘦如铁的小小的身影,不由打个寒噤。
送走了道士,已经是晚饭时分,冷静拿饭菜与王桅。
王桅的肚子已经不疼了,整个人焉焉的半卧在床上出神,见她进来,眼神一冽,声音中透着戒备之意:“若道士将那些冤魂超度了呢?我这苦不是白受了?”
冷静与她盛着饭,声音更加冷淡:“娘娘,这是你自己选的路,我并没有逼过你,我也说过,我不敢保证会百分之百成功,人生若想前进,总得冒些风险,不过是不能生孩子,如果这一辈子都要待在冷宫,你就是能生又如何?”
“娘娘,娘娘,鬼,鬼,鬼又出来了。”玉芬跌跌撞撞的跑进来,失声叫着。
王桅舒了口气,盯着她:“你早就料到这些道士赶不走华妃娘娘的冤魂?”
“这是贵妃娘娘的难满了,上天在帮你呢,我哪里知道。”冷静将饭递给她。
“冷静,若我王桅能从这冷宫出去重获圣宠,你便是我的恩人,我这一生决不会亏待于你。”王桅捧着那碗饭,幽幽道。
“贵妃娘娘洪福齐天,这是您自己的福气,奴婢不过帮了个小忙,娘娘不必如此客气。”冷静略略施个礼,这一刻,心中竟有些柔软。
片刻之后,却又坚硬,不亏待我又如何?一辈子做你的婢女?一时的恩重,也许真的能情同姐妹,可时间长了,终还是个婢女,一样视为马棚风,想打便打想杀便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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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清在冷宫门外,望着依旧飘飞的鬼火,摇了摇头。
又朝太后的福寿宫走去,是他怂恿太后先找道士来作法场,不过是想震慑下太后的心灵,让她心中有所顾忌,依着太后火爆的性子,当晚就要来冷宫,与华妃娘娘的魂魄交锋,太后信鬼神,可她觉得华妃死的一点都不冤,宫闱争斗,本就是你死我活,如果华妃赢了,太后和皇上也是如此的下场,华妃活着的时候,对付太后的手段一点也不比太后仁慈。
司马清跪在刘太后脚下。
刘太后眼神一厉,丢了手里的念珠,对守在身边的皇上命令道:“走,皇儿,我倒要过去看看,她究竟想干什么,当年是活人的时候都斗不过我,死了还想逞能,真是荒唐!”
“皇娘——”皇上低低的叫了一声。
刘太后瞪了他一眼,扶着婢女的手,径直走出去。
司马清朝皇上使个眼色儿,皇上眸中一喜,起身跟了来。却紧紧抓着司马清的袍袖,小声嘀咕:“司马清,华妃的鬼魂打不过你哈?有你在,她不敢摄朕的魂魄哈?。。。。。。”
司马清听着他的絮叨,心中又掠过无数重为自己的悲哀,他的忠诚是被逼无奈,他是太后的家奴,他家曾祖辈起就是太后家的家奴,他的人生别无选择,只有忠诚于刘氏一族。
他在战场上为国厮杀的时候,是豪气而慷慨的,可如今变成皇上身边的一条狗,却实在是违了他的内心。
所以他年过三旬,仍然不肯成亲,如果注定生来为奴,不能选择自己的人生,又何必出生?他不想看着自己的儿女也成为皇室的奴才,所以宁肯不成亲,不生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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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晚上有微风,冷宫在重重鬼火的包围里,远远看去,那样诡异阴森。
刘太后面皮变了变,扶住宫女的手微微痉挛下,大步朝冷宫而去。
冷静早得了消息,太后一行要来,开了冷宫大门,与众宫女秉烛而待。
大红宫灯挂起来,整个冷宫被照耀的灯火透明,白昼一般。
可那些鬼火依旧飘扬。
“给皇上,太后请安。”冷静率领众宫女下跪。
刘太后理也不理,径闯进冷宫,跟随的太监搬来大圈椅子,太后坐在院子中央,盯着空中被烛光映的暗灰的鬼火冷笑:“贱人,你不是想找人报仇么?来啊,你活着的时候,我不怕你,如今你死了,哀家更加不怕你!”
空中的鬼火似乎听懂了她的话,飘飘摇摇的上升。
忽然,半空中一阵光亮闪起,这光亮似乎要挡过通明的烛火,在半空中爆发,整个冷宫的上空都被照亮。
众人惊呆,刘太后掩了掩面,皇上的眼睛从王桅的身上移开,躲到司马清身后。司马清“豁”的抽出利剑,绷起身形,紧盯着那团光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