瑾娘一下睁大了眼睛,“二小姐真厉害,这都听出来了吗?”她说着又有些伤心,“可惜我爹被人骗了银子,投河死了,我跟我娘来京城投靠三叔……”说到这里,她顿了顿,“刑妈妈,咱们快些拿了银子走罢,我才想起来家里还炖着鸡汤呢,总要煮烂了。”这颠三倒四叫唐枚哭笑不得,“没有丫环给你煮饭么?”“我喜欢自己动手,老爷也喜欢我烧的。”瑾娘得意洋洋。秦妈妈不由黑了脸,说话真是毫无遮拦,邵姨娘也算是其中代表了,但比起她来,也是完全比不得。“给你银子也容易,你倒是说说,如何同我父亲认识的?”唐枚也直话直说。瑾娘倒不似刚才那么坦荡了,往刑婆子看了一眼。刑婆子道,“这种事,咱们可不好说,等老爷回来,二小姐自可问老爷去,不然老爷知道咱们说了,指不定就得生气呢。”莫不是在青楼认识的?唐枚暗自猜想,又或者是哪位官员赠送的?刑婆子有些不耐烦了,“太太说叫咱们等一等,可都这时候,总得有个话罢?要不索性让咱们在这儿住下,瞧着又有很多下人伺候,真正是神仙一般的生活呢。二小姐,你倒是个说个清楚呢。”“你们缺了多少钱?又是要来做什么?”“当然是要买吃的买穿的啊,家里也有几个下人,总不能喝西北风罢?”刑婆子撇了撇嘴,“老爷一般都是给几大百的。”唐枚点点头,盯着刑婆子看道,“那我父亲若是知道你们来讨钱,可会生气?你们这样贸然过来,在之前可曾好好想过这一点?父亲的脾气,你们肯定也清楚的很,我们可是一直都不知有瑾娘的存在的。”刑婆子一愣,面色不太自然了,心虚道,“那怎么办,总不能就饿死了。”瑾娘像是也有些慌张,拿手指抠着桌面,发出刺刺的声响。看起来不似很有主见的人,唐枚想了想,站起来道,“一会儿自会把钱送给你们,不过得晓得你们住哪儿。”秦妈妈跟着她一起出来,叹口气道,“真不知老爷看中哪一点了。”也许就是那股子乡野气,谁知道呢,唐枚微微摇了摇头。这样棘手的事情,根本不好处理,如今能做的大概就是知己知彼了。张氏听她把事情说了,就叫人拿了两百两送过去,并且一直送到她们的住处。她早前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那三千两银票,还有唐士宁佩戴的香囊,种种都说明了他在外头有女人,只是没想到还是个外室,连住所都置办好了,还请了下人。她不免失望,可几十年夫妻,又能怎么办呢,以前也不是没有失望过,张氏双手握了握,面色又慢慢平静下来。“等你父亲回来了,自会还有个了断。”唐枚也不知说什么好,却听丫环通报,贾氏,连同两个妹妹都一起来了,进来后,全是一副关切的摸样。看来短短时间,这外室上门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府邸。秦妈妈顿觉恼火,急忙退了出来,找到春露喝问道,“怎么回事?一早就叫她们缄口的,怎的全都知晓了?”春露忙道,“我也不知,但是肯定不是咱们院子的人,妈妈,那两人可是通过门房上报消息过来的,外宅只怕也有些风闻了。那婆子声音又响,生怕别人听不见,这一路过来,不知道有谁偷听了去。”秦妈妈一想,确实是这样,倒也找不到别的理由再来说,只得罢了。这些天,府里气氛就有些低沉,下人们得了太太的八卦,也不敢明面上说,只在暗地里窃窃私语,当面却怕太太因此事气恼,牵累自己,一个个都小心翼翼的。贾氏也比往常来得勤一些,都是在陪张氏说话。十天半月一下子就过去了,唐士泉在这日午时终于到达京城,比预计的快了好几天。看着风尘仆仆的丈夫,贾氏恨不得一头扑到他怀里去,他们夫妻俩从没有分离过这么长久的时间,其中的思念是难以描绘的。张氏也高兴起来,叫厨房好一顿忙活。用完饭,张氏也知道小别胜新婚,忙叫唐士泉回屋清洗清洗,去休息,有话等晚上再说也不迟。贾氏在旁边听得脸儿不由红了。两人一番温存后,贾氏倚在唐士泉怀里说了些甜言蜜语后,就说到家中的事情,听到外室上门这等事,唐士泉皱起了眉。“大嫂这般贤惠,大哥竟然还这样,真是贪得无厌。”“可不是么,幸好你不像大哥,不然我就要学枚儿,非得同你和离不可了。”唐士泉握住爱妻的手,“你放心,我心里不会有别人,不然你不在金水的时候,早就……也不用那般急着赶路回来呢,还不是想早早见你同谦儿?”贾氏娇嗔两句,“你也就对我会嘴儿甜,同旁人,哪怕是大哥,你就不会说几句好话。”“那不一样。”唐士泉正色道。“你就是个榆木疙瘩”贾氏笑道,“说起来,你现在回来了,咱们真要置办处地方了,总不能再住在这里。”“你在京城这些时间还没找吗?”唐士泉奇怪道,“不是早就说好了的?”“我倒是想找呢,可是大哥大嫂都说不要急,说等你回来再说,我也不好太坚持,他们也是一片好意。”唐士泉唔了一声,“那我等空闲下来就同大嫂说,这段时间肯定忙,你有空先去问问,倒是找处近的,你跟大嫂平日里也好走动走动。”“这是当然。”贾氏应了下来。两人又说了好一通话,晚上唐士昌一家也来了,少不得又是聊了好久的家常才散去。国舅爷做媒百花盛放的时候,最艳不过牡丹,秋叶领着两个婆子搬了牡丹花过来,一盆豆绿的放在书案左边,还有盆“玉美人”放在多宝格下方,屋子里顿时增添不少春色。唐枚从净洗房走进来,一眼就看到了牡丹花,立时露出疑惑的神色。秋叶笑嘻嘻的道,“太太叫人搬过来的,说她不喜欢这些,白白糟蹋了,不如放小姐房里。”看起来是很好的品种,这几日,天气阴霾,看到这样漂亮的花,真叫人心情都好起来,唐枚高兴的笑了,“那我可要去谢谢母亲呢。”秋叶道,“太太说请了大夫再给小姐瞧瞧,叫小姐别出院子呢。”她手上包扎的棉布早已拆掉,就是肤色还有些红,其实大可以不管,用不了几天准能好的,可张氏却很担心,生怕留下什么痕迹。唐枚听到大夫二字就想到上次钟镜香同她说的话,心里很是别扭,这个男人一直在好奇她是怎么逃过一死的,实在是个麻烦。门外春芬道,“小姐,秦妈妈带钟大夫来了。”张氏被他诊治过几次,又是毕大夫推荐的人,竟很信任他,而她也不知用什么理由来说服张氏不用要钟镜香,也只得暂时应付下来。唐枚叫人把他们领到堂屋,自个儿也走了去,坐在垫了墨绿色竹子坐褥的高椅上。钟镜香进来行了个礼,“听说二小姐烫伤了手?”唐枚见秦妈妈也立在一旁。便把手平伸出来,放在桌上,“已差不多好了。”那十指尖似春葱,露出的小部分手腕白如皓月,映着暗红色桌面,异常的醒目,但钟镜香并没有在意。他终于又有机会得见唐枚,惦记的仍是她中毒未死的秘密。他眼睛瞄了手背一眼,微微点了点头。秦妈妈忙问。“可能完全治好?”“没有大碍,正如二小姐说的,已经好了很多。”钟镜香微微笑道。“不放心的话,我馆里有一味膏药,涂抹几日,包管恢复如初。”秦妈妈松了口气,“这就好了。”“我一会儿叫人送过来。”秦妈妈道了声谢,便要送钟镜香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