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雨菲今天穿的是一身春季职业装。
时近1981年2月底,大家刚过完春节,天气还很冷。不过办公室里空调开得很足,舒雨菲只穿了一件白色宽松式高领针织衫,纯棉的面料松软柔顺,下摆束在黑色长裤内,黑白搭配尽显职业女性的精明干练。而略显褶皱宽松的上衣、腰间蝴蝶状皮带扣又为她增添了几分飘逸妩媚的韵味。
几缕波浪状卷发从脸侧搭在胸前,将她称托得更加柔美知性。
听见老板询问,她咯地笑了一声答道:“刚才在外面,听到她们在传,说前些日子,有个社队企业的人跑来问,能不能给我们供货……,哈哈,社队企业!”
“唔?”
郭逸铭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眼神也变得有些缥缈,思绪开始发散开来。
社队企业?
他在这个时代这么久了,当然知道什么是社队企业。国内为了实现对农村的有效管理,在当初公社化的时候,将原本分散的农村单位,按照公社、大队、生产队几个级别划分。公社也就是后来的乡(镇),大队差不多就是后来的村。
社队企业最初,是考虑到农村距离城镇较远,农民修理各种机具很不便利而成立的一种农村机加工修理机构。平时多帮农民修理一下农机具、基础水电设备等,属于集体所有制单位。
不同于国家直接掌控的全民所有制单位,集体所有制从本质上来说,更像是村民集体所有的一个村办企业。虽然它依旧归工业局管理,但实际上国家对他们几乎没有支持,材料、销售,全靠自己去跑,自产自销,因而国家对其的生产也就完全放权,并没有下达硬性行政指标。
放在这个时代,就相当于后世拥有自我经营权的中小企业。
跑业务跑到我们这里来了?
有意思!
郭逸铭笑了起来。
社队企业是什么样子,他又不是没见过,附近公社就有个社队工厂,专门给附近搞农机具维修。两台锈迹斑斑的机床,就是他们最值钱的生产资料,其余的全靠手工,总资产加起来也不知道有没有两万。
“他们准备给咱们供什么货?”他想了一阵子,慢慢开口问道。
已经坐下来,开始整理文件的舒雨菲诧异地抬起头,眨巴了几下眼皮,才知道他问的是那个社队企业,惊讶道:“老板,那可是社队企业!他们能给我们供什么货?我们的产品可都是软驱、处理器,不是锄头镰刀。而且这些产品都是出口美国的,对元器件有着严格要求,别说社队企业了,就是国营电子大厂,大部分元器件都不合格,要不咱们也不会向国外采购了。”
“我知道,所以我才好奇。这样吧,你去问一下当初接待的人,有没有对方的联系方式。如果有,你去安排个时间,我见一见他们的负责人。”郭逸铭很慎重的把事情交待给舒雨菲,让她明白,他是很认真地对待这件事的。
“老板,您,您真的要见他们啊……”舒雨菲吃惊了,哎哎地顿了几下,确认老板不是在开玩笑,才起身出门,去联系当初那个上门推销的社队企业销售人员。
对她来说,那个社队企业不知走了什么大运,能蒙老板青眼有加。
老板是什么人?
那是可以和梁书记平等说笑,与国际计算机巨头DEC公司总裁并肩而坐的跨国公司大老板!他能够看得起一家小小的社队企业,对方简直是走了鸿运了。要知道,公司的业务都是论亿计,随便抖下来一点残渣,就够这个社队企业撑个肚圆。
郭逸铭想的却和她不同,看到她立即就去办这件事,转椅一转,透过落地玻璃窗望着外面,双手交叉按在腹部,脑子思绪万千。
社队企业,对啊,我怎么之前没想到社队企业!
国营企业太难打交道了,企业内部官僚主义盛行、人浮于事、对市场反应迟缓、营运手段僵硬不说,最可怕的是婆婆众多。
郭逸铭一直想培养起一条畅通的上下游产业链,但多方努力,始终成效不大。
经过这些年的合作,西部计算机公司在国内名声出奇的好。好几个厂早就想和郭逸铭合作了,尤其是材料所下面的几个厂,可是眼巴巴地望着,希望从他们这里再淘点什么好项目。但这个愿望始终无法实现,管他们的人太多了!计划经济下什么都要审批,与他们随便谈一个合作项目,对方都需要上级部门点头,十几家、几十家主管部门跑下来,好容易批文到手了,可能商机早就不在了,合作也失去了意义。
就拿技改资金来说,好容易批了下来,如何运用也要上级部门指导。一个技改方案,厂里要研究、主管单位也要研究,插手的人多如过江之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