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是黎明。
景玄默策马出广和园,刚到了南门,便看到遍地尸体,鲜血在雪地里泥泞一片。有不少疯狂的营兵,正在骨堆里抢着人头数。景盛帝开出的奖赏条件很诱人,许多乱党在阵前起义。
经过一夜的厮杀,乱党损失惨烈,无数生命在政变中阵亡,为牵连更多的冤魂拉开帷幕。
在离北宇亭不远不近的地方,景玄默勒马先是观察了一番。视线跃过一重又一重的营兵围墙,便看到一个带着面具的男子狼狈的被困在亭中,挟持着昏迷中的七皇子。面具男子不时的变换着方位,以防有人偷袭,十分的警惕,如惊弓之鸟。声音凌厉的嚷道:“快请陛下来见我,否则,我杀了七皇子。”
景玄默看定面具男子,那男子一袭黑袍,不住的在凝神提气,显然是负伤不轻,在极力强撑着。
“太子殿下策划谋反,却在生死攸关之际抛下同盟,真真卑鄙小人。请陛下来见我,我定要原原本本的诉冤。”面具男子狂笑一通。
京府军们将北宇亭围得水泄不通,都跃跃欲试的想要取乱党首领的首级,怎奈人质是身份尊贵的七皇子,皆不敢冒然上前。
景玄默漫不经心的将视线移了开去,闲适的翻身下马,丝毫不打算立刻上前,而是折身寻了一处干净的地方。不如就耗一耗那面具男子的耐心,磨一磨他的戾性,激一激他的狂癫。
刺鼻的血腥气味在阵阵乱窜,慢慢的浓烈起来,随着一轮红日的冉冉升起,昨夜的残暴恐怖都逐渐的清晰。
“皇上怎么还不来?他是不是被太子软禁了?太子阴险狠毒,你们这群愚蠢之徒竟都被他所用,小心死无葬身之地,愚蠢!”面具男子厉声的大笑,身子已经不稳的背靠着亭台柱子。
营兵们已注意到太子殿下,自是猜不透太子在等什么。
景玄默静静站着,置身事外的,站在晨雾里。眸色凉若雪霜,宛如一株紫玉兰树,优雅颀长,华贵的无以伦比,染无数光华。
面具男子的耐心已耗光,犹似困兽,焦虑在折磨着他,嘶心的吼道:“皇上竟然不来,他不想要他的儿子了?”
营兵们都看向统卫李云州,李云州就在亭外,正盘腿坐在一堆尸体上,自己动手包扎着伤处,完全不搭理。
“你们快去告诉皇帝,如果皇帝一刻钟内再不出现,我就杀了七皇子。”面具男子撂下狠话,卡住七皇子脖子的手指加大了力道,随时都能要了七皇子的命,可怜的七皇子还在昏迷不醒。
营兵们有些急了,这七皇子若是死在他们眼前,皇帝追究下来,如何是好?
李云州开了腔,不奈烦的瞪了一眼,斥道:“吵什么吵?”
面具男子显然一愣。
“都派了八个人去通报了,你就好好等着吧,皇帝是你催就能催得来的?你以为你是谁?”李云州冷冷的朝亭内翻了一个凶煞的白眼,埋头继续包扎着伤处。
淡白缭绕的晨雾,似海潮般,一波一波的退了去。
面具男子丧气的挟持着七皇子,像疯了一般的发出阵阵尖厉的笑,笑声中难掩功亏一篑的怆然。笑声越来越弱,弱到后来,只有唇角沾着绝望的苦笑,瘫倚在亭榄。
当一束阳光斜斜的投射过来时,景玄默不经意的偏头看向北宇亭,目光冷然而凝定。他拢了拢衣袖,踏着尸体慢悠悠的走了过去。
李云州已经恭敬的站起身,营兵们似水波般的次序荡开,连忙让出一条道来。
“都退下。”景玄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悦耳清凉。
李云州向太子殿下微微躬身,随及一挥手,营兵们立刻散去。
面具男子抬起头看,对上的是冷淡讥嘲的目光,身子一阵,不由惊愕,怎么来的是他?皇帝怎么让他来?
景玄默缓步拾阶而上,扫了一眼七皇子,轻描淡写的低声道:“你不是要杀了他?我等了足有一个时辰,你怎么还不动手?”
“你果然阴险狡诈。”面具男子细齿紧咬,戾气深沉。七皇子若死在乱党首领的手里,太子就少了一个对手。
景玄默清淡的道:“闲清王打得倒是好算盘,佩服。”
面具男子一愕,“你都知道?”
“知道的不多不少。”景玄默神色平常。
“你是怎么知道的?”面具男子不甘心,他一点也不甘心。
景玄默漠然的道:“我知道闲清王一直费尽心机的隐在幕后,选了二皇子恭王当扶持对象,终日虚虚实实的培值亲信。眼看着我即将登位,便定了在广和园动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