窦子元是保护卫泽的暗卫之一,是除陆白、曹平和袁茂之外,卫泽收服的第一批得用心腹。
窦子元其貌不扬,方脸,五短身材,服色普通,腰间佩戴的弯刀看起来也只是一般材质,浑身上下没有一点特别的地方,进殿后直接一抱拳,昂首挺胸,等候卫泽下达命令。
“朕命你跟着冯尧的女儿,你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之处?”
窦子元道:“冯小姐似乎一直想借机靠近皇后,还悄悄在含章殿附近的桃园里留下一点东西。”
咒禁博士回过味来,忍不住问道:“是什么?”
窦子元面色冰冷,没吭声。
咒禁博士脸上讪讪,连忙噤声。
卫泽眼中闪过一道阴狠之色,道:“她留下什么?”
窦子元从袖中摸出一枚云雁纹书袋:“臣跟在冯小姐身后,看她鬼鬼祟祟的,觉得可疑,在她走了之后,把她埋在花池子里的东西挖了出来,是一只旧荷包,不知有什么古怪。”
咒禁博士走到窦子元身边,接过上面还沾着褐色泥土的旧书袋,翻开来,簌簌一片轻响,里面似乎缝了一道夹层。
如意取来一把小银剪刀,剪开夹层,里面赫然装着几页符纸。符纸上密密麻麻,用血红墨汁画满怪异扭曲的字迹,灯下看去,狰狞可怖。
咒禁博士眼睛一亮,跪伏在地:“皇上,这枚荷包就是引魂之物,有人在荷包里新缝制一层软布,把符纸藏在里面,再偷偷收取娘娘的发丝,然后在暗中做法,勾走娘娘的魂魄。”
众人悚然一惊,阮伯生立即道:“奴才这就取火盆来,烧了这个荷包!”
“不可!”咒禁博士清斥一声,解释道:“荷包是皇后娘娘的旧物,不能轻易触碰,唯有符纸可以毁去,但也只能用秘法销毁,不然会损伤到皇后娘娘。”
阮伯生像被黄蜂蛰了一下,连忙收回手。
卫泽瞥一眼咒禁博士手上的云雁纹书袋,目光黑沉,道:“那就请博士速去施法。”
咒禁博士略一欠身,恭敬道:“喏!”
众人不敢耽搁,立马备齐香案、祭品、瓮坛等物,咒禁博士屏退所有人,去侧间暗室为周瑛华招魂。
称心生怕有人打扰咒禁博士施咒,把所有人赶到外殿,亲自在暗室门边看守,连一只蚊子都飞不进去。
听得暗室里响起一阵怪腔怪调的吟唱,继而是清喝声、爆响声、水花声,又夹杂着重物撞击的声音,然后一阵悠然铃响,寂静下来。
卫泽仍旧守在榻前,一瞬不瞬,专注地看着周瑛华雪白的脸庞。
她的呼吸一沉,他的心也跟着一沉,她的双手一颤,他的心亦跟着一颤。
暖阁里忽然拂过一阵清风,烛火跳动几下,愈发明亮。
鸦翅般的浓密眼睫剧烈颤动,锦被中的女子忽然轻轻地叹了口气,睁开剪水双眸,目光空茫,神态恬静,像初生的婴儿。
像是一阵春风拂过枯萎的梢头,蓓蕾朵朵绽放,一簇簇花朵争芳吐蕊,红的白的,姹紫嫣红,纷纷在卫泽眼前炸开,让他眼花缭乱,一时之间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心脏在胸腔里砰砰跳动,暖意一点一点汇向四肢,卫泽攥着周瑛华的手,吻她冰凉的指尖,脸上终于漾开一个极清极浅的笑容,“阿素,你回来了。”
天地间只剩下这一双眼睛,能教他找回欢笑的意义。
周瑛华微微蹙眉,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像是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陛下怎么哭了?”
她轻咳一声,挣扎着想坐起来。
卫泽连忙扶着周瑛华的双肩,让她靠在青地织绣流水桃花纹软枕上,趁她不注意,匆匆抹去颊边泪水,轻笑道:“哪里哭了,分明是你睡太久,看花眼了。”
周瑛华看一眼帘帐外的天色,殿里燃了数百枝灯烛,灯芯烧得滋滋作响,烛光太盛,映在窗纱上,明亮似白昼,反而看不出外面是什么时候,“我睡了多久?如意呢?”
“公主总算醒了!”如意听到周瑛华叫自己的名字,连忙几步走近床榻,笑中带泪,哽咽道:“奴婢们……”
“你睡了足足有七八个时辰。”卫泽忽然一口剪断如意的话,笑着道:“白天误了用膳,夜里又被噩梦靥住了,把如意她们吓得不轻。太医已经来过了,说你前几日太过劳神,这几天得在房里静养,不能出门。”
周瑛华眉头紧皱,试着抬起胳膊,果然觉得浑身酸软,一点力气都没有。
如意张大嘴巴,一脸讶异。
在墙角跪了大半夜,战战兢兢等候发落的太医们也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卫泽不动声色,继续软语安慰周瑛华:“还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吃什么?”
周瑛华倦意上头,仍然觉得眼皮发沉,揉揉眉心,嘟囔道:“还是想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