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信已经抽离了那世,又经历了许多稀奇古怪悲欢离合,大约没什么事能够虐到她了(应该)。
再有一点,她到底欠傅其琛什么了!
阴兵顺着门缝十分利落地滑了出去,听到里间的人并未出来追他,顿时兴奋得手舞足蹈。
多少年了啊,眼里唯有黄泉的夕阳红霞与枯骨,他如今终于得以再度喟叹五光十色的人间。
阴兵甲激动得快要流泪,念及这不过是纸人裁的身躯方才打消念头。
他哼着歌,正准备出去土地庙先行饕餮一番,刚兴奋地溜到电梯处时,阴兵忽然手脚一僵,呆住了。
那电梯恰好停在这楼层,电梯大门缓缓打开,露出个芝兰玉树的人来。
他肩背一个斜挎包,白衬衫,双手插兜,打扮极为清爽,迈着一双大长腿踩过来。
真……真是冤家路窄!
阴兵一动也不敢动,拼命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纸人,最好同这墙上的小广告一般,丝毫不引人注目。
那人似乎毫无所觉地跨过去。
阴兵刚松了一口气,却听见头顶那男子轻声哼笑,阴兵在听到那轻笑声时头皮都快要炸裂了。
阴兵来不及做出回应,只觉天旋地转,那脆弱的四肢被人一把拎起,那个男人极为恶劣地拎着他的右臂,然后伸手一拨,阴兵就跟陀螺一样滴溜溜旋转起来。
“她召你来的?”
“所为何事?”
“嗯?”
阴兵的所有勇气在听到那声不咸不淡的“嗯”时如开闸的洪水般倾泻出去,就跟漏气的大气囊一样,一下子就没了。
黄纸上猩红的嘴唇干巴巴地往上咧了咧,“嗨呀,是你啊,许久不见。”
他脑子里的弦完全断了,甚至压根都不知道自己在说啥,一时之间连敬语都忘了用。
傅其琛似乎有些无奈,“不必叙旧,你只需告知我,她找你何事?”
阴兵只是茫然地看着他,即使他脸上在笑,阴兵也只觉得身上凉飕飕的,尽是彻骨的寒意。
他至今记得,他头一回看见那个男人。
那个人穿着一身干干净净的白衣,手里握了根笛子,站在一架瀑布般的紫藤花下,仿若谪仙,风一吹,就要超脱凡尘。
他的语气简直是轻描淡写,浑不在意。
“总算来人了啊。”
“这里人死绝了,烦请地府前来点点数。”
那时风静花正好,那片天地里安静得听不见一起鸟叫虫鸣,这个男子也美如芝兰玉树。
本该是如画的景,却因为他轻轻松松一句话,变成了阴兵没有见过的修罗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