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季迅速查看了一遍药方、对于吴大夫的诊断基本同意,当然、他是不可能同意三哥是“怕是熬不过去、不中用了的”。
看完了药方,他沉思良久之后、立刻要来纸笔,重新写了一个方子,交代王权:
“王伯,劳烦请人按这个方子去重新抓药,回来我亲自煎。另外我需要烈酒、滚水和烛火,咱们得马上帮三哥清理一遍。”沈季交代完头也不抬、立刻动手解开了蒋锋腰间缠缚着的布条,露出了那道刀伤——约莫五寸长,不算太深,当时可能流了不少血,但只要血止住了就不会致命,估计这也是蒋锋以为区区小伤、选择忽略它的原因了。
此时伤口深处已经有些腐烂、渗出黑水,伴有恶臭味。根本没有愈合的征兆。
沈季咬牙、慢慢抬起三哥僵直的腰,将布条全部解下,扔到碳盆里烧掉。再出去拧了毛巾进来、帮他把身上的冷汗全部擦干。期间蒋锋除了肌肉偶尔痉挛之外,全身僵直再无其他反应。
“小季,你看看这样行吗?烈酒是客栈地窖里存着的酒原,蜡烛点几根合适呢?滚水你看看、我就交代放在屋子里煮着,包管随时都有滚水用。”王权带了两个伙计进来、迅速置办好了沈季指定要的东西。
“嗯,这样就可以了。谢谢王伯和两位小哥,等三哥好了,我叫他请大家吃饭。”沈季一边道谢,一边去药箱底部取出自己仅有的一把薄如蝉翼、巴掌长的银叶刀,先是整个丢到滚水里煮了片刻,而后在烛火上烤,小刀在转动间闪出了阵阵的寒光。
而后、沈季扭头跟旁边的两个伙计说:“劳驾两位小哥帮忙按住三哥,别让他动,我要把腐肉都挖出来。”
王权赶紧上前、和俩伙计分头牢牢按住蒋锋的手脚和胯骨,眼看着沈季拿着小刀沉稳无比的手慢慢探进伤口里划动,王权紧张地咽了口唾沫说:“小季,昨天吴大夫已经拿药水冲洗过一遍了,不过他没有用刀挖的……”
沈季没有回答、全神贯注地一刀一刀将伤口内外看得见的腐肉都挖了出来,扔进碳盆里烧毁,室内弥漫着极为难闻的味道。直到伤口处流出新鲜的血液才停手,接着他端起烈酒,一下一下地不停冲洗着那道刀伤,狠下心来来回回地涮。
“嗯……呃、唔……”昏迷中的蒋锋开始痛苦地拧起眉头,挥动四肢——之前割腐肉时他都没有反应,直到烈酒倒上伤口时才刺激到了他、但人还是醒不过来,这足以说明疾病将他折磨到了什么程度。
沈季忍着心痛、轻声安慰:“三哥,你忍一忍,这肉烂了、不挖干净不行,不洗干净还会接着烂的……你忍一忍吧啊,我会救你的……”
王权看着蒋锋痛苦万分挣扎的模样,对于沈季的医术,他心里没底、根本谈不上信任,可也没有其他的法子,他忍不住哆嗦着提醒:
“小季,行了吧,都洗了这么久了,你看看三爷又流了那么多血……铁打的人也受不住这疼啊。”
沈季手脚不停、坚定地继续清洗,口中慢慢解释道:
“王伯,不瞒您说,半年前家父就是得了这病症去的。当时他去山上采药、不慎一脚踏空摔下了陡坡,摔断了小腿,后来也是高热、痉挛、肌肉僵直口不能言,什么法子都想尽了、后来直到病得严重了才知道,家父的病症根本不是因为断骨、而是因为他手掌上被镰刀划伤的口子,沾染了尘埃污秽、得了惊风……可惜知道得太晚了些,没能救回他的命。其他的病症我不清楚,可三哥今天这病,我还是很有经验的,毕竟……家父的最后一个月都是我守着的……”
王权和俩伙计听了之后,半晌没吭声,但心底里对沈季的医术、总算是有了那么几分信心了。
“节哀啊……既然如此,那你只管放开了手脚医治就是了,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哪怕我们做不到、也会想办法联系上大爷他们帮忙的。”最终王权下定了决心、决定把三爷交给沈季。
直到把所有的烈酒都用完之后,沈季才停了手,在伤口处敷上金创药之后,重新包扎起来。此时去抓药的伙计也回来了,沈季抬手用袖子抹了把汗,“王伯,我需要小半碗黄酒做药引,大家先去忙自己的吧,这里我看着就行了。”
“行,我这就去给你端些黄酒来,有事就只管叫我们就是了。”
沈季重新帮三哥盖好被子,握着他的手搓揉了一会才叹口气塞回了被窝。
接下来他就忙着煎药,这方子以祛风定痉为主。主要取了蝉衣、南星、天麻、全蝎和僵蚕煎服,须用温热的黄酒做药引。
能不能救回三哥、其实他也没有十足的把握,可要什么也不做看着他受苦直至丧命,那真是剜心的难受。沈季只能把自己知道的法子全用上,全力祈求以三哥的身强体壮、能熬过这一关。
——三哥伤成了这样,大哥他现在还好吗?
沈季的一颗心被掰成了两半、时时刻刻犹如在油锅里煎熬一般,他必须医治好三哥、再想办法联系上大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