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来宝拿在手上没交还她,瞧瞧她的额头,没撞出红印,“我帮你拿吧。”“有点重。”“没事。”花朗在旁笑道,“来宝等会就自己偷偷放掉,妹妹你怕不怕?”花铃说道,“来宝哥哥才不会,哥哥你倒是会。”虽然是事实,可花朗就是瞧不得她这么偏袒沈来宝,毕竟是唯一的妹妹,不袒护他,却袒护隔壁家小子,他能开心吗。叹气,叹气呀。沈来宝见花续没出来,而花家下人已经打算把门关上,就知道今年他又不会同行,没有追问。打算和花家兄妹一起到巷子里和其他孩子集合,再寻个好地方热闹。两家下人将烟火陆续抬出,马车还没来,便一起等马车。一会阿五才想起来,问旁边下人,“有带火吗?”下人一拍后脑勺,“忘了。”“快进去拿。”花朗说道,“别拿了,我带了火折子。”沈来宝笑道,“果然是立志要从军的人,什么东西都往身上放。”“师父教的,带了匕首火折子,还有一些药米分也包好缝在了袖子里。”花朗说着,确认了下火折子在不在,拔掉鞘子,吹了吹看能不能点着火。蛰伏在里面的火被微微吹起,燃起蓝红火苗来。“盘子哥哥。”花朗一顿,那从巷子走来的少年一脸桀骜,瞥了他们一眼,就收回视线。因沈花两家就在巷子中间,盘子也没办法离得太远,只能从他们身边过去。等快穿过,他才禁不住说道,“火,火。”沈来宝立刻往花朗的手看去,那火折子的火异常活跃,被寒风一吹,火便拐了个弯,折身回头“吃”向花朗的手。花朗顿觉刺疼,手已松开。四人齐齐往那火苗看去,火折子掉落放满炮竹的箱中,瞬间烧着了满箱纸糊的炮仗烟火。众人顿时愣住,沈来宝瞬间反应过来,“快跑!!!”几近在眼前随时可能发生的危险使得场面立刻混乱起来,众人惊叫着四散。沈来宝一把抓住还在发愣的花铃往家里跑,身后已然响起烟花噼里啪啦的声音。他忙推了一把花铃,让她先跑,自己跟在背后。所幸他这么做了,因为背上瞬间挨了不少炸开的红纸,要是不挡在花铃身后,那这红纸就该往她身上炸去了。两人跑进沈家,其他下人也陆续进来。外面还在轰炸,沈来宝瞧了一眼,不见花朗和盘子,滚滚浓烟已经快把视线掩盖。两人身手不差,应该也已经躲远了。他稍稍安心,拉着花铃继续往里面躲。沈老爹听见外头声音炸响,惊得从房里跑出来,见儿子折回还牵着花铃,忙问道,“怎么了儿子?”“火苗不小心掉进箱子里,现在满箱炮仗都在炸。”门外声响震天,连他说的话沈老爷都已经听不太清楚,但大致也猜到了。沈来宝和花铃的头上都是红纸碎屑,两人互相瞧瞧,只觉对方狼狈又滑稽。沈来宝掸去花铃发上的小红花,又道,“小花,至少我们还能放一支飞龙。”花铃也捉着他衣服上的红纸,又道,“来宝哥哥刚才太危险了,你怎么跑得没我快?”腿慢了一步的花家下人在后头说道,“来宝少爷方才是在护着小姐您呢。”花铃这才恍然,沈老爷和沈夫人眼睛双双一亮,再看儿子已经有了赞许神色。沈来宝只看出一句话“儿子,干得漂亮”。他忙挪开视线,这是出自隔壁家的友谊,根本没丁点情谊呀,小花还这么小。外面的炮仗声还在噼里啪啦地炸着,炸得附近几条街都听见了。百姓抬头张望,瞧见方向,就知道定是沈家在放烟火了。不过,这么大的烟,巷子都快炸开花了吧。巷子的确是快被炸开花了,炸的还是潘家的墙。潘岩负手站在大堂门前看着墙外冲天飞起的浓烟,头顶上的瓦片还簌簌落下灰尘。他一动不动地瞧着,忽然觉得挺热闹的。就是这朱家的高墙好像太脆弱,竟被震出裂痕来。他偏头往旁边看去,瞧了瞧两个惊魂未定的少年,又看了看他们死死抓住对方的手,没吭声。等盘子要用手拍心口,才发现刚才逃跑时他猛地抓了花朗就跑,如今手还抓在一起,忙收了回来。花朗还没回神,被他用力一扯才低头四下瞧看,“怎么了怎么了?”盘子翻了他个白眼,“连火都拿不住,还拿什么弓箭。”花朗理亏,不跟他理论。只是那潘家墙上愈发增加的裂痕着实惹人注意,奈何外头炮仗声响无法轻声细语,只能大声对潘岩说道,“修葺房屋的钱我会送来的!”潘岩点头,就算是接受了。花朗再一次怀疑这到底是不是那个大奸臣。盘子捂着快要被震聋的耳朵,着实嫌恶。潘岩已经进去喝茶,不理会两个小辈了。不能出去又不想进去的花朗和盘子站在屋檐下,看着那如云铺满顶上蓝天的烟火,好一会花朗才道,“方才你跑的时候,抓住我一起往这跑。”盘子轻轻哼了一声,没答话。花朗迟疑片刻,挺直腰身,朗声道,“谢谢。”盘子微顿,还是没吭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花朗说了谢谢,他犹豫许久才道,“上回的事……是我错了。”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他的视线望向远处,挤着嗓子终于说道,“对不起。”花朗问道,“若是以后,你会不会再做这种事?”“不会。”“也不会对别人做这种事?”盘子抿了抿唇,“得看人,当然……如果那人是我朋友的朋友,朋友的亲人,我不会再那样做。但如果是恶人,我依然会。”花朗忽然觉得盘子已经懂得分善恶是非了,这正是他希望看见的。炮竹余音也已平息,浓烟缓缓冲天,由寒风散去,将萦绕在南风小巷上空的白烟驱散,重露湛蓝天穹。花朗提步往外面走去,打算回家。盘子就站在屋檐下瞧他,如今每次看见别人的背影,都有种孤独感,一定是因为冬天太寒冷的缘故,让人忍不住心生悲凉。“盘子。”花朗走到门口,才慢慢转身,看着他说道,“我家里还有一些炮仗,本来是留着这几天放的,如果你想来,我们三家人,和巷子里的人,可以一起去。”盘子愣了愣,最后却猛地偏转脑袋,“谁稀罕。”花朗又道,“今晚酉时见。”盘子见他头也不回地走了,又大声道,“谁稀罕!”可是花朗根本不听,他知道,盘子是稀罕的。寒冬生变花家孩子大过年的把南风小巷都给炸响了,知道是花家孩子做的,邻里还觉得不可思议,纷纷问道“是沈家那小子吧?”背了黑锅的沈来宝想要不是花朗早早来道歉,估计他又得被老爹揍一顿。沈家的墙修得结实,没有裂痕,但被冲来的烟火震落了几块墙面,露出泥块来。而且烟火将墙面染得东黑一块西黑一块,唯有找了工匠来米分饰修补。花家夫妻一一向受惊的邻里道歉,但因花平生不愿去潘家,因此廖氏去潘家,他去沈家。沈老爷素来大方,又敬花家,当然没刁难,还跟花平生坐在大堂上唠嗑起来。两人虽是邻居,但认知素来有些不合,能为芳邻,却不能为知己,不过偶尔闲谈,也十分和睦。谈及花朗,沈老爷又道,“听来宝说阿朗决定明年去考科举,你也同意了。”花平生说道,“的确有这件事,上一回他想去,但年纪太小,又是武举,怕他受伤,就没同意,他母亲也不愿意。年后已十六,错过了又要等三年,有些晚了。”沈老爷迟疑半晌,才道,“可是听说朝廷局势不明,多……多潘相那样的官员。花家行事清廉纯善,朝廷如果没人提拔,恐怕也爬不上去。就算有人提拔,无羽翼保护,也恐……恐有事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