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上午,尹春妮都沉浸在紧张又忙碌中的工作中。郝医生是计划生育科的主任医师,他医术很不错,所以医院特别器重他,给他配有独立的诊疗室和手术室。之前,他本是妇产科的医生。但是,他却主动请缨调到计划生育科。他说,“计划生育科更加适合他,因为,他喜欢帮别人解决“麻烦”。”尹春妮协助郝医生,算是他的助手。整个上午,郝医生已经做了10多台手术。他快累趴在手术台上了。
现在正是暑假,是人流高峰期。手术室外排满了人,大多都是20出头的年轻女性。她们有的会有男生陪着,有的就孤零零的一个人。她们在排队间嘻笑着。这样人生真是讽刺。尹春妮不理解的是,明明知道自己将要遭受很大痛苦,可是她们那些稚气的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任何恐慌。
这样的青春,倚仗着自己的美貌,便对身体有恃无恐,用骄傲的心态却做了伤害自己的事。真为这些女孩揪心。她每天都会重复无数遍,上次来月经是什么时候?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应?比如恶心、干呕、头晕……为什么不要?好吧,明天早上空腹先去做个检查?然后开出一张张表单给她们。
她收好病历单和检查报告,整理好,交给郝医生。郝医生再根据每个病人的特殊情况去安排。有的,稍大一点的会安排住院引,时间不长的,就40来天的左右的,一般都就直接药流,只要没有什么不良反应,医院会安排她们立刻出院。医院可不是收容所,容不下太多的人。必须腾出空床位给后面的人。整个医院像一条快速的流水线,加速的运转着,永远也停不下来。
今天上午,尹春妮就已经在诊室接待了132位“病人”。她快累得直不起腰来了。当女生听说,是个男医生时,竟显得很尴尬。但是,又没有办法。因为,在这家医院,他们根本就不会查你的身份,你用化名,也完全没问题。医院会特别保护病人的**,所以还是有很多人“慕名而来。”
有时,尹春妮也在想,当初自己怎么会选择这种工作。为什么当初不把自己分到产科。如果到产科,那她的工作状态绝对是两样的。她每天可以看着婴儿的笑脸,和他们一样,迎接崭新的一天。绝不会像现在,有的坯胎还未成形就已经损落了,下一秒便会被冲进下水道,消失的无影无踪。有的成形了掉下来,却是一张扭曲无声的脸,尹春妮会把他们拾起来,打包发到“回收站”,然后再送往火葬场。仿佛这些无辜的生命从未出现过。她看着离去的背影,她们一脸的不在乎,在她们眼里,这只不过是个小手术。渐渐地,尹春妮也已经习惯了。
这天中午,休息的时候,她突然觉得有些无聊。翻开手机,不知道要拨给谁?在这个城市的朋友不多,很多大学同学毕业后就各奔东西了。连她从小最好的朋友安琪也已经好久不联系了。她突然想起了安琪。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自从高中之后,她再也没有见过她。
于是,她决定打电话问刘承俊。因为,刘承俊从小就喜欢安琪。但安琪却从未注意过他。可是她不一样,她在高中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刘承俊了,可是性格内向的她一直羞于表白。现在,她正想着给他打电话,顺便再问一下安琪的电话。
刘承俊正坐在办公室里发呆,他看着桌上凌乱的照片。这些照片是他从车祸现场抓拍的。恰好那天,他路过那边。所以,他目睹了整个现场。车子原本平缓的开着,可是突然加速。然后在平南路与襄阳路的十字口发生侧翻,然后“轰”的一声就爆炸了。整个过程就短短几十秒,车上的根本就连逃生的机会都没有。
可是,让他奇怪的是。这个地方从未发生过车祸,可为什么却在这里出事呢?就算侧翻的话,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爆炸。他就这样思索着。
“铃铃铃……”一阵电话铃声扰乱了他的思绪。他接过电话,“喂……哦,是春妮啊。”
“是,我是。恩……我想问你有没有安琪的电话?”多么拙劣的开场白。其实,她本还想说,“最近你好吗?在忙什么?”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对不起,我没有她的电话。她已经好久都不联系我了。”
“哦,是这样啊。”她本想继续说,“周天有时间吗?”可是电话那边却传来嘟嘟断线声。或许,他根本就未注意过我。于是,她想到了安琪,如果女生被人宠着、捧着、爱着,必定是一件幸福的事。安琪满不在乎的幸福,在她的眼里却是那么遥不可及。
“尹护土,你怎么了?”
“啊,没什么。”她赶紧收拾好眼角的泪痕。原来是郝医生,快上班了。所以,他先回办公室,下午接着还要手术。
他坐回到椅子上。仰着头说,“最近感觉怎么样?”
“累,好累。”她毫不隐藏的说出实情。
郝医生继续说道,“再坚持一段时间。现在正是最忙的时候,再过1个月就好了。”然后他抬起手表看了一下时间。“快要上班了,打起十二分精神。”说着便拍拍她的肩膀,他坐了一会儿,便又钻进了手术室。
尹春妮也就是在这时,接待了这位特殊的“病人”。一个年纪很小的小女孩,跟在后面的是她的妈妈。她原本以为做手术会是她妈妈,可是当她知道是小女孩时,她有点惊讶。她翻开病历卡,“杨扬,十三岁。”她还是个孩子。她心疼的看着她,问,“上次来例假是什么时候?”
“五月九号。”女孩稚嫩的声调回答道。说完便钻进妈妈的怀里。这跟前段时间在体检中心遇到的那个小女孩差不多年纪。
尹春妮算了一下,现在已经三个多月了。已经成形了,看来得尽快手术,等到后面风险就越大。再算一下,马上又要开学了,如果现在不及时手术,那可能会休息不好,再者还会影响上学的。
她摸了摸额头,问道,“最近有没有什么反应?”
她摇着头说,“没有。”接着她弱弱地问了一句,“医生,不能生下来吗?”
“瞎说什么?不许乱讲……”站的身后的母亲严厉的训斥道。
尹春妮看着她,现在,她不是道德观察员,她是医生。郝医生经常对她说,“千万别鄙视自己的工作,我们任务就是帮别人解决麻烦。”她看着小女孩,稚嫩的脸上,还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她便对认真地对她说,“虽然说,生养是一种责任。但是,如不能给她一个完整的家和给他一个美好的未来,那便是一种罪过。明白吗?”
小女孩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