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列说完,转身便大步而去。崔银水领了几名壮硕太监,对着周氏躬身道:&ldo;娘娘,万岁旨意,奴婢不得不从,请娘娘这就出宫,由奴婢护送娘娘,去往北苑。&rdo;北苑出皇城数百里外,附近有皇族陵寝,本是太祖开国所建,禁苑占地虽广,宫室却流于简陋,当年每逢祭祖,太祖便会领皇室前去苦居一月,以表纪念先祖。太祖去后,这制度便渐渐被废,北苑日益荒凉,二十多年前,天禧帝为避开那场席卷全城的瘟疫,才迁到那里,住了将近一年时间。如今北苑,已然如同冷宫。周氏手足冰冷,脸色瞬间惨白,望着皇帝离去的背影,忽大叫一声,一把推开崔银水,几步追了上去,拽住皇帝的衣袖。&ldo;万岁此言可有凭据?妾不知犯了何错!何为刺探万岁去向?妾被人诬陷!妾不惧对质!&rdo;萧列转头盯着周氏,眯了眯眼:&ldo;莫说朕已查明,便是没有活口,宫中除了你,还会有谁知朕昨夜出宫?&rdo;他点了点头,冷笑:&ldo;如今偌大后宫,也就你和东宫两宫为大,既不是你,很好,那想必便是东宫所为了。你要留下,自管留,朕这就叫人去审太子!&rdo;萧列拽回衣袖,拔腿而去,周氏扑倒在地,伸手再次抓住皇帝的腿脚,失声道:&ldo;万岁,此事和太子无关!是妾的错!妾认错便是!妾不该一时糊涂,铸下了错,求万岁看在妾侍奉你二十余载的恩情,饶过妾这一回!&rdo;皇帝咬牙道:&ldo;窥刺帝踪,仅此一条,朕便足以废了你的皇后之位!你的后位,朕不动,但从今往后,你给朕过去,好生养病,再不必见面!&rdo;萧列拔出自己那只被皇后抓住的腿脚,怒气冲冲,再要前行。周氏嚷道:&ldo;万岁!当年先帝驾崩,你长兄猜忌于你,登基之初,便将你困于武定。天禧二年,你私自出境,也不告妾去往何处,竟半年不归,倘若当时,不是妾替你百般隐瞒,你能有今日?&rdo;萧列怒道:&ldo;你先时为保太子,以巫蛊之名,合起来欺君罔上,你们真当朕老糊涂了,任凭摆布不成?当时不过顾念二十年的血亲之情,容你改过罢了!不想你竟丝毫不知收敛!朕今日,便是犹念当年结发,这才最后留你些脸面!不必再说了,你去就是,从今往后,再不必回宫一步!&rdo;萧列大步离去。周氏趴在地上,睁目盯着皇帝离去的背影,泪流不绝。崔银水等了片刻,朝太监使了个眼色,两个太监上前,一左一右,跪了下去,要将周氏从地上架起,口中道:&ldo;娘娘恕罪,奴婢们也是听差行事,娘娘莫怪,还是快些过去为好,免得万岁降怒……&rdo;周氏扬手,&ldo;啪啪&rdo;几声,太监脸上便各吃了一个巴掌,扇完了人,自己撑着,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拭去面上泪痕,冷冷盯了崔银水一眼,道:&ldo;本宫再不济,还是这大魏的皇后!本宫自会走路,岂容你们这些贱奴作践?&rdo;崔银水&ldo;哎&rdo;了一声,自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子,弯着腰道:&ldo;奴婢有罪,奴婢自罚!奴婢怎敢慢待娘娘?娘娘肯自己迁宫,再好不过,奴婢感激不尽。&rdo;说着直起身,冷下了脸,朝外喝道:&ldo;都还跪着干什么?万岁有旨,皇后娘娘有感于今岁各省旱情,民生多艰,自愿迁往西苑护陵祈福,还不起来,预备娘娘移宫?&rdo;地上宫人如丧考妣,纷纷起身,周氏脸色惨白,转头,回望了一眼这座入住还不算长久的宫殿,终于迈步,朝前而去。她走出了坤宁门,看到太子领了太子妃,两人跪在道旁,替她相送。她将目光投向太子,死死地盯着,纵口不能言,但此刻的心语,她相信自己的儿子,一定能懂。她一着不慎,触怒皇帝,便被逐出中宫,发往西苑。如今的这个皇帝,早已不是武定的云中王了。他天威难测,翻脸无情。就在方才,在她听到要将自己遣往西苑的绝情之语从他口中说出之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忍不住,压在心底二十余年的那些愤恨和不甘,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她最后还是强行咽忍了下去。一切都是为了太子。现在她要自己的儿子更加隐忍,至少,在还无法和这个天下之主对抗的时候,千万不能沉不住气。当年,天禧帝大婚之时,年轻的萧列,也尊了先帝之旨,娶她为妻,和她生了儿子。这二十多年,纵然他身边再无别的女子,但周氏清楚,这个男人,铁石心肠,他从未爱过自己,也绝不会被她的眼泪所动。这回他将她送走,不久会有新人入宫,倘若没有儿子,她这辈子,或许再也不可能回到这座中宫之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