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舍外传来一阵喧闹,夜里忽然灯火大盛,亮光从窗口透来。姜冕见甩不脱我,也脱不了身,只好胡乱应着:“你乖乖在这里呆着,我去给你找卤煮。”
不知道山匪偷袭一事,他知不知道有施承宣的参与谋划,我只想尽量拖延时辰不让他出去审案,将他衣袖胳膊拽得牢牢的:“你骗人,我再也不信你!你说不喜欢嫩的,你还在被子里啃我啃了那么久,你看,嘴巴都被你啃破了!”
他面色窘迫,当真回头瞅了我嘴巴一眼,露出愧疚的神色。拖着我到了桌边,拂开乱箭,拿起水壶倒了一杯凉茶递给我,我没接。他耐着性子将杯子举到我嘴边,我见他如此有诚意,便配合了一下,就着杯沿啜了一口润润唇。他看我喝水,竟生起十足耐心,一直喂到一杯见底。
有人叩门:“姜巡按,院子里的人都已带到,请大人裁断!”
被我一手抓袖子一手拽胳膊不得人身自由的姜冕应道:“知道了,马上就来。”
见他就要搁下杯盏,我再接再厉以八爪鱼形态贴到他身上,仰着头,嘟着嘴:“口里还渴,换个大杯子喂。”
他无视我装可爱的模样,鼻子里哼了一声:“渴了就自己倒水喝,别说大杯子了,抱着水壶喝都无妨。”
我愣了一愣,以惊呆的模样看着他,旋即泪水上涌,滚在眼眶里:“可是嘴巴被你咬破了,承宣喂我吃饭都从来没有不耐烦过,你去把他叫进来喂我喝水,你走吧。”说着收回了章鱼爪,哀伤地站着。
静默一晌,他语气放软:“喝个水需要那么多人喂吗?施承宣身为一县长官,喂个姑娘家喝水像什么话?!”默默换了个大杯子,倾了满满一杯凉茶,送到嘴边,开始新一轮的喂水。
其间,敲门声再起:“姜巡按,您好了没?”
耐心喂水的姜巡按:“说了马上就来。”
计时很准的杂役:“可是已经过了两盏茶时间,大人您的马上究竟是多久?山匪头子说您再不出现,他就要睡了,他说他的生物钟很严格,睡了就只能第二天见太阳才醒来。”
对此极为不耐烦的姜巡按怒道:“本官说马上就是马上的意思!小小蟊贼在本官面前还敢如此矫情,抽他一顿再说,看他还有没有生物钟!”
胆战心惊的杂役:“明白,那小的就让他们再等等大人的马上。”
我手捧海碗茶杯,一面十分缓慢地吸溜茶水,一面滴溜溜转着眼珠。从这番言辞中,似乎施承宣暂时还不是太危险,极有可能他还没有暴露自己。可一旦姜冕审讯山匪,或者刑讯逼供,那山匪没有节操,定然会咬出施承宣乃幕后主使。
再缓慢的速度,海碗茶杯还是见了底,灌了我一肚子水,连暂时的饥饿都压住了。再无其他拖延的缘由,姜冕搁了茶杯,抖了抖衣裳起身,示意我去睡觉。他转身拉开了房门,就要一步跨出。
说时迟那时快,我一个箭步窜上,抱了他胳膊黏上去,带得他一个踉跄奔出了房门,站在了众目睽睽之中。
院落里火把通明,捆绑了四十个山匪跪在地上,衙役杂役们持火棍夹棍站在外围,平阳县令施承宣领着县丞主簿按序站定在廊庑下,邻县落凤县的王县令则随着阿宝郡主同站一处,京城来的才女礼部尚书的千金童幼蓝颇受惊吓地站在施承宣身后。
一院子人均是脸带睡意,尤以阿宝郡主海棠春睡的娇媚模样引得土匪们频频关注。而巡按姜冕不期然地迅猛登场,胳膊上还挽着一个衣衫不整的人,顿时吸引了所有视线。
众皆一脸恍然,顿悟了巡按大人不断推脱马上的深层次寓意。
姜冕咳嗽一声,这个时候无法可退,只得硬着头皮迎着众人目光,拖着我走上台阶。虽然暗地里无数次想将我从胳膊上拂下去,奈何我自力更生一次次化解危机,黏得难舍难分。
施承宣视线随我们身影而动,面上又是惊讶又是痛恨。阿宝郡主天真懵懂,一脸茫然,似是不知为何冒充皇亲的女犯竟跟钦差搅合在一起。童幼蓝则以天下乌鸦一般黑的神情冷眼注视。
还是落凤县的王县令出言问出了所有人的疑惑:“姜巡按,这位不是冒充郡主的女子么,怎么从大人的房里出来?”
如此良机,童幼蓝自然不会放过,一石三鸟讽刺道:“这还不明白么,姜巡按羁旅寂寞难耐,合理利用一下女犯,女犯引诱巡按想逃脱一死,权色交易两厢情愿如鱼得水,何乐而不为?施县令你觉得呢?”
施承宣冷着脸,没搭理她。
王县令好像揭发了了不得的真相,以为闯了大祸,正自胆战心惊。
不防巡按姜冕竟没有动怒驳斥,反倒厚着脸皮承认了:“容姑娘是施县令送来给本官侍寝的,虽然她如今是戴罪之身,但本官一时找不到其他人替代,只得勉为其难继续召她侍寝,莫非你们有异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