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摇了摇扇:“不若先与并州合纵,然后进一步离间袁家兄弟,再缓破绍瓒同盟,最后伺机催化马韩与王允二派的矛盾。”
“迫二派相争,天子劝说未果,定生出惧意,待他想要逃出长安,主公可将其奉迎入鄄城,则西处无虞也,届时迎战也罢,先发制人也罢,有陛下在手,便是以顺讨逆。”
“我与奉孝所见略同。”燕清也点了点头,一边说着,一边飞快地思索着人选:“张绣当初花言巧语,才哄得马韩二人送去质子,进京向小天子俯首称臣,除了一些不多不少的粮草,与就看着光鲜的虚权外,不得甚么切实好处,还得日夜忍耐以王允为首的一派老臣恶言恶语。他们重权重利,轻瞧王权,又在西凉说一不二,称王称霸惯了,怎会长久忍得这些屈辱?要叫他们加剧嫌隙,拔刀相向,绝非难事。”
马腾与韩遂虽没那胆子直接造反,去把刘协直接捏在手心里或是干脆干掉,可也绝对称得上唯利是图。史上当他们所提的要求没得到彼时掌控朝权的李催满足时,就是说翻脸就翻脸,哪儿肯听刘协劝解,立即起兵攻打司隶,要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可惜本事太不到家,领着被誉为东汉末年最厉害兵种的西凉铁骑,也照样被人灰溜溜地赶回老家去了)。
在绝对的强权面前,未真生出条三寸不烂之舌的张绣再想把这根搅使棍当下去,也不够格。
计划是有了,瞧着也很是美好,就是能担当此任的人,就不太好找了。
燕清与郭嘉默默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无奈之色。
平日看着人才济济,让人老怀欣慰,真用起来,只恨太少太少了。
说起河内郡,燕清首先想到的并不是跟吕布是故交的太守张杨,而是其中温县孝敬里,司马防膝下子嗣里的次子,“司马八达”之一,被人誉作“少有奇节,聪明多大略,博学洽闻,伏膺儒教”的鹰扬之臣司马懿。
……要是没记错,过完年就十五岁了吧。
“合纵连横一事,可交予子敬。”燕清克制着不去惦记离成年还早的司马懿,只想鲁肃这手段强悍的外交大师,这回总算不必再大材小用了,毫不犹豫地就将这桩差事安在了他的头上:“奉孝认为如何?”
郭嘉知晓鲁肃为人文雅风趣,八面玲珑,于乡间极有名誉,又精谋略,顿了一顿,倒不提出异议来,只接了燕清的话:“可。欲间袁谭袁尚,几封书信即可,不妨由嘉去办。”
燕清欣然:“有奉孝这话,那是再好不过。”
郭嘉微微一笑,又问:“重光可知,是年那蝗灾大旱,究竟有多厉害?”
都曾经过了明路了,燕清就不再语焉不详,略略一顿,直接引用了演义里对这场大难的那寥寥几字描述:“蝗害之剧,几尽禾稻。关东一境,每谷一斛,直钱五十贯,使民相食。”
郭嘉点了点头,郑重其事道:“重光有几成把握?”
燕清知道他是问自己,有多肯定这场灾害会发生,不禁犹豫了片刻,最后给了个偏于保守的数字:“应有八成之数。”
跟可避免的人祸不同,天灾是几乎不可能被一人之力所影响的,何况是让长安那几十万户人家快死绝的、载入史册的大灾难,所以燕清才敢这么笃定。
郭嘉嗯了一声,事实证明他对燕清所具本事的信心,远比燕清的自信心还大得多,直接就道:“蝗灾一现,便是起兵之日。”
他们讨论得热火朝天,一时间将周围的人给忘了干净。要是贾诩或是徐庶,他们会自行插话进来,可换做对俩军师的大显神通习以为常的吕布和张辽,就只淡淡瞟了从目瞪口呆到充满敬畏的新人甘宁一眼,闷不吭声地认真听着了。
说到袁绍与公孙瓒所建起的临时同盟,燕清与郭嘉的看法再度不谋而合:既能握手言和,那旧恨且不去论它,然只从双方优势面来看,也注定长久不了。
要是一方有粮一方有兵,达成互补关系,可给彼此提供依仗,那也就罢了,偏偏袁绍与公孙瓒都怀揣着谋取天下的野心,皆是有兵缺粮,自个儿吃还嫌少,哪儿肯给对方送去,平白壮大了不知何时又会反目的便宜盟友的实力?
如有迫在眉睫的危机,则会强化不得不共御外敌的两势的盟系,反之亦然:吕布按兵不动,只消假以时日,这千疮百孔,四面透风的盟约,就会不攻自破了。
只是夜长梦多,无论是燕清还是郭嘉,都不乐意在随时存在变数的时候等那么久。
况且他们能看出这点,曹操与刘备难道就看不出?多半是另有打算,目前只想拖延一二罢了。
怪也怪他跟吕布如今多了这层亲密关系,哪怕看在对方份上,也得注意保重自己:要是真出了半分岔子,吕布哪里像是能摒弃私欲,顾全局面的人,怕是分分钟要抛下一切发狂暴走,让一番苦心付诸东流,全数崩盘。
否则燕清自认自己已将熟知历史、料敌先机的本事用得七七八八了,接下来历史彻底走上岔道,他能做得并不算多,又有卡牌这一利器保命,是真不介意以身犯险的。
毕竟长安那处,好歹能交给出身西凉武威,于这方面业务娴熟的人精贾诩,可最紧要的破盟一事,他这一时半会的,却着实想不到合适的人选来。
吕布不知燕清这些想法,始终保持警惕地默默看着,哪怕见燕清与郭嘉探讨得很是入神,两颗脑袋也不经意间贴得极近,也一直忍得面不改色。
直到他们越贴越近,都要黏在一起了,才蓦然起身。
他这动作不小,直接带动身前桌椅,发出响动颇大,顿时惹另外四人齐刷刷地向他看来。
只见吕布和颜悦色,很是贴心道:“既需从长计议,何必急个一时半会?时候也不早了,布去着人传膳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