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不,雅静。&rdo;宁瑜收拾好医疗箱,站起身,缓缓道:&ldo;你的免疫系统已经承受不了更多改造和试验了,哪怕再失败一次,都有可能致命,你随时会死于免疫紊乱,或更严重的……&rdo;&ldo;你会彻底丧尸化。&rdo;他终于在周遭震惊的视线中,艰难地说出了这句话。万彪嘶吼道:&ldo;宁博士!&rdo;陈雅静轻轻垂下了眼帘。宁瑜说:&ldo;我确定疫苗的研究方向是对的,但是,灵长类进化史上从未遭遇过这么强大和致命的病毒,以至于人类脆弱的免疫系统根本就无法生成足够强壮的、能与之匹敌的抗体。我曾经以为罗缪尔手中的血清能够让我彻底完善疫苗,但罗缪尔明显已经……&rdo;他抬手按住眉心,似乎以此勉强抑制住情绪,摇头不再说下去了。&ldo;是的,宁瑜。&rdo;陈雅静平静道:&ldo;有时候&lso;快接近成功&rso;和&lso;事实上的成功&rso;之间,就是隔着遥远的、渺茫的,几十年甚至几代人的距离。公元十四到十八世纪肆虐欧洲大陆的黑死病,杀死了三千年前埃及法老的天花,尚未发现有效治愈手段的hiv,以及至今令人束手无策的埃博拉……如果有人告诉我丧尸病毒会在地球持续存在上百年时间,我丝毫也不会感到惊讶。&rdo;&ldo;但是,&rdo;她说,&ldo;这并不代表我们这一代人就可以坐在这里,静静等待它随着时光自然消弭于地球上,我们还是必须与它斗争到死。&rdo;办公室里十分安静,只听见人们此起彼伏的呼吸声。门被敲了两下。&ldo;进来。&rdo;一名警卫闪身而入,匆匆走来,轻声道:&ldo;陈小姐,您要请的周队长来了,正在外面等着。&rdo;陈雅静和宁瑜迅速交换了一个眼神,问警卫:&ldo;他身边那位叫司南的呢?&rdo;&ldo;没有跟来。&rdo;万彪向手下示意,带着他们悄无声息地进了办公室另一扇门‐‐那是个单隔出来的休息间。直到休息室的门被虚掩上,陈雅静才对警卫一颔首:&ldo;请周队长进来。&rdo;警卫领命而去。宁瑜提着医药箱向后退,与陈雅静苍白的面容互相对视。房门外已响起了周戎由远及近的脚步,宁瑜张开口,声音轻微而清晰:&ldo;最后一次了。&rdo;陈雅静微笑道:&ldo;应该说,至少还有最后一次机会呢。&rdo;周戎推门而入。宁瑜一个急转,白大褂飘扬出弧度,与周戎擦肩而过,却看也没看任何人一眼,大步走出了办公室。&ldo;……&rdo;周戎目送宁瑜的身影在走廊上快步远去,似乎有点诧异,回头打量了陈雅静一眼:&ldo;陈小姐不舒服?&rdo;&ldo;例行身体检查而已,&rdo;陈雅静抬手示意:&ldo;请坐。&rdo;周戎说:&ldo;没事,我站着就行。&rdo;周戎穿着黑色短夹克、牛仔裤,脚上踏着高帮军靴,戴露指狙击手套,非常精干的打扮,令他的身高看起来既有压迫感。陈雅静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许久笑道:&ldo;我突然意识到,周队长在我面前从没坐下来过呢。&rdo;&ldo;是么?&rdo;&ldo;可以询问一下原因吗?难道是感觉出我有哪里不对,出于战士的本能,随时准备行动或撤离?&rdo;陈雅静问这话的时候口气竟然很镇定,甚至还带着一丝好奇。周戎居高临下与她对视,眼角余光却在刹那间将整座办公室逡巡了个遍,片刻后笑着摇了摇头:&ldo;不,军人习惯站着而已。&rdo;陈雅静点头示意自己接受了这个解释,态度十分自然:&ldo;好的周队长。&rdo;她顿了顿,又道:&ldo;我今天请您来,是想和您商量有关于出海物资的问题……我写了张清单,是我目前能力范围内所能提供的最大帮助,请您过目一下。&rdo;陈雅静打开文件夹,两根手指按着一张纸,将其按着从桌面上轻轻推向了周戎。&iddot;与此同时,食堂前。一双满是机油的手套抓住车轴,司南整个人从车底盘下滑出来,擦了把汗。他只穿一件黑色背心,露出上身白皙的肌肉线条;因为仰躺的姿势,背心薄薄的布料覆盖出了平坦紧实的腹肌轮廓。颜豪有些不自然地挪开了视线:&ldo;怎么样?&rdo;&ldo;扳手。&rdo;颜豪从工具箱中拿出扳手递过去,司南重新滑进了车底。正午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空地上,远处的操场沙尘略扬,换上薄夹衣的人群三三两两经过,空气中已经略微带上了初春的暖意。&ldo;你要帮忙吗?&rdo;颜豪蹲着问。司南的声音从车底传来:&ldo;不。&rdo;&ldo;……我去给你拿点喝的?&rdo;&ldo;不。&rdo;颜豪茫然若失,半晌后再次确认:&ldo;你真的不要帮忙?&rdo;司南探出头,认真道:&ldo;真的不用,我自己可以搞定。&rdo;司南躺着,颜豪蹲着,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片刻,司南终于忍不住问:&ldo;你干嘛不去帮春草修那辆大巴?我自己真的可以,还是你作为alpha的自尊心不能眼睁睁看着我一人修车?&rdo;&ldo;不,&rdo;颜豪无奈道:&ldo;队长交代我绝不能让你一人落单,所以盯着你是我的任务……尽管我觉得这只是一种精神折磨而已。&rdo;&ldo;?&rdo;&ldo;能看不能碰,&rdo;颜豪喃喃道,&ldo;还不如打一架来得痛快呢。&rdo;司南伸手拿了螺丝刀,钻回车底说:&ldo;我不知道,但你们两个直a癌之间的殴打、竞争、施虐与受虐行为大概是一种情趣吧,我不太想理解这个。&rdo;颜豪蹲在地上扶着额头,几乎要无力了:&ldo;那是军队上下级之间的服从关系……&rdo;&ldo;在我们普通人眼里,&rdo;司南忍俊不禁:&ldo;这叫s。&rdo;司南叮叮当当半晌,终于把最后一根螺丝拧上,滑出车底后钻进驾驶室,换挡踩下了离合器。装甲车引擎启动了,发出沉闷的轰鸣声。&ldo;行了!&rdo;司南摘下满是机油的手套,随便一扔:&ldo;待会让人换个保险杠,车灯也要换,然后就差不多了。&rdo;颜豪负手靠在车门边,他那忧郁的表情让人很难分辨是看破红尘还是自暴自弃,半晌终于鼓起了勇气:&ldo;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rdo;司南:&ldo;没爱过。&rdo;&ldo;……&rdo;颜豪无可奈何:&ldo;不不,我想问为什么你最后选择了队长……真的只是因为你陷在长沙的时候,从直升飞机上跳下去并最终找到你的是队长,而不是我吗?&rdo;司南拔下车钥匙的手略微顿了顿。少年时代浓郁茂密的雨林气息,裹挟在初春午后的微风中,徐徐拂面而来。但那是个酸甜的秘密,仿佛熟透的野果散发出芬芳,长久而隐秘地留存在心里,不愿意与任何人分享。&ldo;那倒不是,&rdo;司南笑起来。颜豪扶着车门,略微探身盯着他,司南手肘在方向盘上托着腮:&ldo;那天下午我经过t市,把你们从停车场救出来的时候……&rdo;&ldo;我驾机车冲过街道,你们开装甲车撞过来接应,周戎在车顶上抛出钩索,把我凌空接住,同时滚进了车厢里。&rdo;&ldo;‐‐那是我与你们初次见面,第一眼看到的人是周戎。&rdo;司南悠然道:&ldo;可能从那时候起就注定了吧。&rdo;颜豪现在的感觉很像是要看破红尘了,但还残存着一丝不服输:&ldo;那如果如果当初在长沙找到你的人是我,半途中大雪封路,在你身边的人也是我……&rdo;&ldo;谁知道呢?&rdo;司南反问:&ldo;事实就是那个人是周戎啊,一切假设条件客观上都不存在,是不是?&rdo;‐‐他说的其实很在理,颜豪也明白那个意思。只有周戎兼具在那个时候拉开舱门跳下去的决断和能力,也只有周戎,能慎密、从容、顽强地深入丧尸腹地搜寻两天两夜,最后成功把神智不清的司南带走。任何一个环节都是必须由周戎来完成的,因此所有假设和可能,实际上都不会发生,或者即便发生也不会导致最终的结果。颜豪有些失望,叹了口气。司南探身拍拍他的肩,跳下了车,十分体贴地问:&ldo;我去给你买点喝的?&rdo;&ldo;不,我得跟你一起去。&rdo;颜豪抱紧车门悲哀道:&ldo;但我需要点时间消化一下……等我三分钟就行……&rdo;&ldo;啤酒?&rdo;&ldo;唔。等等‐‐&rdo;颜豪转身想跟,司南却阻止了他:&ldo;不用,我还想去换个衣服,难道你也要来?&rdo;颜豪:&ldo;……&rdo;&ldo;在我们普通人眼里,&rdo;司南一本正经道:&ldo;这叫性骚扰。&rdo;颜豪只得待在原地消化他那无处安放的青春和随风而逝的初恋去了,司南走进食堂,刷脸在小卖部要了杯啤酒,等待的时间去洗手间换了件t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