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楼上的气氛,紧张得吓人。
破月到过北城门,那时它尽管窄小,但严整有序,哪是如今的模样?
浓烟四起,城垛残破。士兵们大多浑身血汗淋漓,神色疲惫不堪,眼睛却又红又直,俨然已打得忘乎所以。
城墙上每隔几步,便能踩到士兵的尸体。有的脑袋被巨石砸得稀烂,脑浆喷得到处都是;有的腹部中箭,活活钉在身后的城楼上。
破月刚走了几步,便一阵恶心反胃,浑身都覆上细细的鸡皮疙瘩,只想早点离开这里。
可哪里容她选择?
一上城楼,她就被人推到最西侧城垛的豁口上,那里的城楼边靠了七八个士兵,个个神色都有些呆。有人塞了把弓给她,恶狠狠地道:“别傻站着!若是放敌人上来,老子宰了你!”
破月糊里糊涂点点头,下意识拿起弓拼命一拉,却只拉开半寸,不由得气馁。好容易瞥见身旁有把长枪,枪头被取掉了,横绑了一把刀。她连忙拿过来,虽然对她来说还是太沉了,但好歹能迟钝地挥动。
猛地听身边的士兵大喝一声:“来了!”
破月看到城楼上几乎所有人,同时站起来,拿起武器对着下方!她转头,探出一双眼,只见城墙破败几近废墟,而城门外,不算宽敞的便道上,密密麻麻躺满了人。这一处城楼高不过三丈,而地上的尸首,层层叠叠堆了几尺高。
这些士兵?!破月吃惊地望着身旁神色麻木动作僵硬的男子们,他们竟杀了这么多敌军?
也是,以四百敌数千,步千洐是想把他们的最后一点力气都榨干吧?
而那些尸首之后,已有数十人从林中缓缓冒头。破月看清他们的身形,忽然觉得有点不对劲,可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一时却说不上来。
“放!”她正想得入神,远远的地方,有人轻喝一声。
城楼上诸人同时伏低抱头,破月还在发呆,根本不明所以,只听得劲风阵阵,却不知要如何应对。
猛地前方烟雾一破,一块足有她十个头大小的巨石,雷霆万钧迎面扑来!
破月全身僵硬,只能眼睁睁看着巨石朝自己面目就要落下!忽地她手腕一痛、身子一歪,摔倒在地。只听“嘭”一声巨响,她身后的城楼被砸出个大坑,土石四溅!
她惊魂未定地抬头一看,却原来是身旁的士兵九死一生之际,将她拉到一旁。
“新兵?呆什么!不想活了!”那人毫不留情地怒斥,同时紧张地转头,把一块脸盆大小的石块,放到身旁的擂具上,猛地一踩!石块飞射而出,那人抬头看着发呆的破月,又怒了:“还不帮手?”
破月这才反应过来,冲过去帮他搬石块。只是望着城楼上下你来我往,不断有人惨叫、有人倒下,她才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已经面临死亡的绝境。一个陌生士兵,刚把自己从鬼门关拉回来!
战况并不理想。
破月很快发现,城楼上虽然站满了人,且明显分成几个小队防御。但敌人实在太多了,刚打了半个时辰,对方躺下了上百具尸体,自己这边也死了二十余人。
这是一场消耗战。
说实话,敌人的进攻速度也不是很快,虽然一直步步推进,但并没有带给破月那种排山倒海的威慑感——不过如果真的有那种感觉,破月想,北城门也许已经攻下来了。
也许对方死的人太多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很麻木僵硬,但当赤兔营的箭雨落下时,每个人眼中都会闪过惊惧的光芒。
这支攻城部队并不强悍——破月在心中有个这样清晰的印象。
但是敌人数倍于自己,且都是主力军,再这么打下去,破月可以断定,己方一定先输。
到底要怎么办,才能改变局势?
她又看了眼城楼下的敌军,他们几乎已密密麻麻挤满了便道,至少有一千人。前锋部队正要架上云梯,往城楼攀爬。一旦云梯架上,城门就堪忧了。
就在这时,她忽地反应过来,自己为何看到他们,觉得有异样了。
她一把抓住身旁那士兵:“他们的衣服颜色为什么不同?”
那士兵见她指着城楼下,奇道:“他们是五国联军,服色自然不同。快搬石块,不要废话。”
破月明白过来——虽然号称五国联军,但也是在大胥侵犯下仓促联军。如今士兵虽然混编,但还是保留原来国家的军服。
也许有机会!
破月猛地想到——若是一支训练有素的军队,此刻沉稳用兵,自然能将城门攻下。可他们是五国联军啊!难怪她觉得他们的势头似乎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面对赤兔营的精悍,他们其实也心有余悸吧?
混编军啊!再也找不到比混编军配合更生疏的军队了!步千洐有信心反攻,只怕也料定了这一点吧!
一个大胆的念头渐渐在她心中成形,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速,但同时又热血上涌!
她只在游戏里运用过战术策略,在两军实际交战中,能成功吗?
她咽了口口水,湿润干涸的嗓子,看向身旁士兵:“谁在指挥战斗?”
“什么?”士兵没听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