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舟柯心中莫名的有一丝慌张,他唯恐廷玺伤心过度,有些神志不清了。
“小雪说过,今年会与我一同去摘桃花、酿桃花醉,我已经等这场桃花好久了。”廷玺的目光十分温柔,声音却微微颤抖着。
舟柯握在廷玺手腕上的那只手不自觉的紧了紧,他停顿了半晌,回道:“王兄,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陪你一起。涂山王姬……已经不在了……”
听闻此言,廷玺突然阖上了眼帘恸哭起来。
他有些泣不成声的自语道:“小雪明明答应我的,她说会和我一起酿桃花醉,还说会嫁给我。可是,她却没能与我醉此一盅,也未能与我相濡与共……”
舟柯心中一顿,脸上闪过了愧疚与不忍。
他缓缓松开了廷玺的手,强忍着胸中翻涌的情绪,咬牙道:“我以为,就算她刺杀墨珏失败,丢了性命,也能死而复生,可谁能想到,她竟然用自己的命换了墨珏的重生。”
廷玺的腮边还挂着晶莹的泪滴,唇边却溢出一丝苦笑,轻言道:“她当年能为了保住墨珏的地位跳下绛神台,如今,自然也能为了保住他的性命不顾一切。”
当年汐沅仙君殒身,廷玺就肝肠寸断,消沉了好一阵子。如今他又失去了一个影子,依旧心痛难忍。
舟柯甚至几度怀疑,廷玺似乎真的难以分辨现实与幻想了,可他还是想要耐心的与廷玺解释一番,希望他能尽早走出阴霾。
舟柯道:“可她不是汐沅仙君,我那日见她那般痛恨墨珏的模样,以为她不会对墨珏再有半点恻隐之心了,否则,我也不会放她离去。我承诺过王兄不会杀她,是真心的,王兄,你信我!”
这件事的结果实非舟柯所愿,见廷玺眼下这般,他的心中除了悔恨、愧疚,还有满满的心痛。
“或许,千袅会被你的三言两语蒙蔽,做出伤害墨珏的事,可是小雪永远也不会。”廷玺的声音极轻,像是在对舟柯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讲。
舟柯还是听出了这句话中的不对,他的心中划过了一道莫名的慌张,颤声问道:“王兄这是……什么意思?”
廷玺的脸上挂着一抹苍凉的笑意。
他望着舟柯,目光微微失神,轻言道:“墨珏怎么会让旁的女子留在自己身边,又怎会为了一个替身不顾性命?从来都没有什么千袅,一直都是她,一直都是小雪。”
舟柯不可置信的瞪大了双眼,蹙着眉反问道:“这怎么可能?王兄是不是弄错了?”
舟柯当然知道雪染对廷玺来说意味着什么,他更清楚千袅若是雪染又意味着什么,他的这两句问话不是真的在寻求答案,而是对那个答案的抗拒。
“墨珏不会认错,伏羲琴也不会认错,到底是我对她的爱及不上墨珏,才与她相认的那样迟。如果不是我强行将她留在宸予宫,这一切都不会发生。她爱不爱我又能如何?她只要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廷玺淡淡的说着,唇边的笑意渐渐消失了,眸子里只剩下一片荒芜。
一声轻微的响动引起了舟柯的注意,他垂下头,看到廷玺的手中握着一个碎陶片。
原来,不知何时,廷玺的手抓住了一只酒坛,手上过度的用力生生掰碎了坛口。
锋利的边角已经划破了廷玺的手掌,鲜红的血液从他的指缝间滴滴答答的落在地上。而廷玺却像是感受不到疼痛一般,将拳头越握越紧。
舟柯的心跳漏了半拍,一瞬间的微怔之后,他连忙伸出手用力将廷玺的手指掰开,将那个碎陶片取了出来。
他握着廷玺的手,施法为他疗愈了伤口。
舟柯的眼眶微红,眸子似乎有些湿了,颤声道:“王兄,是我错了……是我太自以为是,没有想过她会落入眼下这般境地,才让你如此心伤。你有气,有怨,有恨,都冲着我来,你别这样对自己,好不好?求你了……”
廷玺望着舟柯茫然无措的样子,微微愣神。
印象中,舟柯一贯是无所畏惧,杀伐决断,从不曾这样低三下气的求过谁。而只要是舟柯想要的,廷玺都会给,若是给不了,也会想尽办法如他的愿。
眼下舟柯的要求,着实叫廷玺为难了。
他该对舟柯撒什么气呢?就连廷玺自己也不清楚,他到底在气什么,怨什么,又在恨什么。
雪染的死应该怪谁呢?
难道,全都是舟柯的错吗?
“到底是谁将小雪逼上绝路的呢?是你诓骗她去行刺墨珏,让她在知晓原委后悲愤之下自我了结?还是墨珏一直隐瞒她那些过去,却在最后一刻吐露真相,让她愧疚的以命换命?”廷玺喃喃的念叨着,似乎喘息变得愈发艰难起来。
他的眼眶愈发通红,蹙着眉,满眼都是疼痛,继续道:“都不是,这一切的源头都是因为我,我不该将小雪带回妖界,也不该妄想将她锁在青丘。如果我没有将小雪带回来,她就不会重新卷入这场是非之中,都是我的错……”
舟柯想过,以廷玺的性子可能不会埋怨他,但是,他没想过,廷玺竟然将一切罪责都揽在了自己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