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号令三军,莫敢不从呀!”,褚歆遥遥看向屯骑军阵,若有所思的自语一句。
刘琰把褚歆的话外之音听得明白,不由得暗暗担心。
一个已经卸任的主将,却仍在旧部中威望甚高,振臂高呼,影从者众,如果传扬出去,未必是件好事。他有点想不明白,年余来,虽然未能和这个亲外甥见上一面,但他听到的些风评,俱俱说的是屯骑校尉谢朗为人低调,领兵打仗,只管埋头做着些实事。
今天,这是怎么了?天子脚下,却行事张扬起来!
幸好此时在场的没有外人,即便褚歆心中有什么想法,联想到近来他的所作所为,恐怕只会尽力去维护。
褚、刘二人都没有猜透刘霄的真实想法,今天如此高调行事,的确是他有意为之。
从军中转任御史台,他要宣泄自己的失望和不满,但是以头抢地的莽夫行径,刘霄当然不屑为之。
褚歆的背后是当朝皇太后,而皇太后,就是实际上的朝廷和中枢。眼下有这么个机会,借他在屯骑营的声望以示威,一则彰显他在军中的地位,二则是要告诉朝廷,把他放在什么御史台弃之不用,天子中军想要进一步壮大并不那么容易。
这么多年了,要不是有了个刘霄从建康一出一进,四百疲卒便摇身一变成为三千骁锐,想那有名无实的中军,还不知道要半死不活多少年。
舍了他,还能有谁?刘霄,他有这个示威的资本!
出于替刘霄考虑,刘琰不愿把事情弄得太过,趋步大军阵前,会了谢玄之后交代两句,又一起来请刘霄。
意兴已足,刘霄见舅舅亲自来相请,便回身让过谢玄留在大军阵前,再与刘建等人一一作别,径自去后阵接了刘建的家眷。
不久,随着谢玄一声令下,三千大军便重整队伍,绕城而过,向城南屯骑旧营开拔。
越骑、步兵和长水三校也驻扎在城外,刘建、贺钟以及朱江三个同时动身,赶到各营赴任。
于此同时,城中乌衣巷里头的褚府一片忙碌,褚歆在今ri出府之前便交代了褚夫人,细细说了刘霄返回建康的事情。
褚夫人知道夫君这阵子一直围着这事忙得团团转。自去岁起,褚歆就在跟她商量女儿褚珞出阁的事,把当世高门大族中年纪相仿的公子哥屈指数了个遍,左右挑不出几个合适的。
褚夫人的意思,琅琊王家和庐江何家都不错,一个是晋室南渡后的顶梁柱,昔ri如果没有丞相王导,也就不会有今ri司马家的半壁天下;另一个,为当今何皇后的母家,正因为当初何皇后的父亲何充力主父崩子继,按照当时同为辅政的庾家兄弟之意,替大晋迎立一位年长之君的话,皇帝大位恐怕就轮不到当今天子司马聃来坐了。
可夫君褚歆的意思,王、何两家都入不得他的法眼,褚夫人问起缘由,他又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于是女儿婚嫁的事就这么一直拖着。
直到去岁刘霄入京面见皇太后,褚歆这才拿定主意,回府后告诉褚夫人,不若将褚珞许给表弟谢长度。
褚夫人没有贸然同意。谢家,郡望是不错的,只是自打谢弈过世,谢家似乎一直在走霉运。要知道,女儿褚珞出阁,不仅仅是儿女婚嫁这么简单,在这个节骨眼上褚谢联姻,等于下定了筹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可偏偏褚歆像王八吃了秤砣,铁心要促成此事,所以后来安排了刘霄来褚府小住了三ri。
明里暗里见了刘霄一面,观他人才自有一段风流,言行举止也无不妥当,但褚夫人心里还是放心不下,没个底数。
直到前些天褚歆下朝后,风风火火的跑回来跟她说,表弟长度又在下蔡打了个大大的胜仗,而且会稽王也得空奏于天子,说谢朗人才难得,又有军功在身,且至今尚未婚配。
皇帝哪里知道,背地里司马昱和褚歆两人早就为这个事情私下勾对过,当即便说年及弱冠还未婚配,岂不闻不孝有三,无后为大?随口又问起司马昱,可有哪家的女儿门第登对,尚且养在闺中的?
司马昱佯装盘算一阵,便举荐了褚家的褚珞,又说不如陛下亲自指婚,以示朝廷的恩宠。
皇帝司马聃点头称善。于是,这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司马昱旋即亲自到中书省的署衙走了一趟,把皇帝的态度转告给了褚歆。
褚歆得知皇帝已经点头,心下大喜,便在下朝之后风风火火地跑回府中,将此事俱告褚夫人。
大事已定,就单等刘霄返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