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我这样,程嘉溯眼睛一弯,伸手在我头上摸了一把。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掌心温暖。还没等我抗议,他就指着一套希腊风格的白色长裙道:“试试这个吧。”
经理点点头,伸手,“请跟我来。”
她带着我来到另外一间房间,这个房间光线更加明亮,很像一个工作间。经理招呼一声,一下子进来四五个戴着胸牌的男男女女开始围观我,还有手快的直接在我腮上戳了一下。
我:“……”
经理笑:“不用紧张,这几位都是我们的专业设计师,会根据您的形象设计出最适合的妆容。”
说话间那套希腊风格的礼服裙已经被取了来,换上后,上来一个设计师,在肩部、腋下、腰际别上一排又一排别针。
固定好裙子,他们又引我坐在高脚凳上,有人蹲下去小心地整理裙子下摆,还有人量着我脚的尺寸,其余人则摆开了瓶瓶罐罐设计妆容。
我披了一块白色亚麻布,以避免化妆品落到裙子上。杂乱多余的眉毛和发际绒毛被剃掉,他们甚至手法轻柔地为我开了一次脸——绞去脸上绒毛,这样可以使皮肤显得更加光滑,妆容更加精致,不会因为绒毛产生脏污感。
有滋养皮肤效果的磨砂膏在脸上打着圈,设计师小声提醒我:“您是不是经常熬夜呀?一定要减少熬夜才行,不然黑眼圈很难养回来的,对皮肤伤害也大。”
我弯了弯眼睛算是回应。他们对我的定位有点偏差,我不是靠脸吃饭的花瓶,我那份工作是需要经常熬夜的。不过这些事情就没必要跟他们透露了。
洗去磨砂膏,设计师咋舌了一下,“您这熬夜肌也太严重了。Liz,你觉得是用SKI-II的前男友面膜,还是用唐韵的凤仪?”
经理端详我一下:“用凤仪九号吧,那个效果更平和些,对皮肤好。”
面膜、精华、爽肤水、乳液、粉底……一层一层细致地敷到脸上,头发被卷起做着造型,连脚也做过了精心保养,老茧被磨去,粉嫩嫩地可爱。
像雕塑家对待大理石、画家对待油画布,他们细细雕琢着每一处细节,而我只能保持耐心,全程沉默。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我感觉脖颈肌肉都开始发僵的时候,他们终于宣布:“成了!”撤去亚麻布,几个人站成一排看着我,充满了成就感。
这间房里出奇地没有镜子,我试图看看自己现在的模样,未果。经理已经在地下摆好了三四双高跟鞋供选择,风格都与裙子保持一致。我随意指了一双穿上,虽然跟很高,却意外平稳舒适。
经理带着我往程嘉溯休息的房间走:“请到这边来看看效果。”
我终于明白那道希腊式的拱门是用来做什么——当灯光璀璨,当地下铺着华贵红毯,当雕刻着神话人物的门无声洞开,门那边的男人英俊潇洒,穿着礼服走到他面前的女人,会觉得自己高贵幸福如童话里的公主。
合适的高跟鞋会使人自然而然保持高贵优雅的仪态,我迈着小步踏过拱门,程嘉溯正好闻声看过来。目光相触,他霍然立起,带着惊喜的神色走过来,握住我的手。
第一次穿这样高的鞋,我心下惴惴,唯恐跌倒,因此也就随他握住,走到镀金边的落地镜前。
玻璃镜嵌在墙里,整面墙上绘着波提切利的《春》,唯独维纳斯的位置空缺,嵌进了镜框。镜框靠近地面的部分,却是贝壳与海浪的图案——把《维纳斯的诞生》完美融合了进去。
我打量着镜子里的自己:乌发挽成简单而不失贵气的发髻,珍珠点缀其间,蒙上了一层若有若无的光晕。希腊风格的长裙袒露一边肩膀,自左肩起层层褶皱在腰间掐出极细的腰线,而后下行,流畅地消失在裙角,数十颗大珍珠也以海浪般流畅的曲线缀在裙子上。白色凉鞋里,粉色脚趾上洒着点点碎金的光芒。
最令我不敢置信的是镜子里的脸,在高明化妆术的帮助下,本就白皙的皮肤微微发光,眼睛深邃有神,眼角一抹金粉却增魅惑,红唇轻启,立刻令端庄如希腊女神的风格堕落为诱人的妖精。
我被这样的自己吓到了,不敢多看,羞赧低头。程嘉溯揽着我的肩,轻声道:“不要躲,你看看,好好看看——你有多美……”
镜子里的美人抬起头来,眼里波光粼粼,像是盛了醉人的酒浆。她望向身边长身玉立的男人,眼神在镜中交汇,宛如一对璧人。她张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嘉溯盯着我,也有些失态,怎么也看不够似的。直到经理走近提醒:“大公子看看还有什么要改的地方。”
两个人正面相对,他忽地抬手遮住我的眼睛:“你别这样看我。”我后退一步,垂睫。他抱臂绕着我转了两圈,喑哑笑道:“早知道你化妆后是这个模样,就应该另选一套的。”
经理殷勤询问:“您喜欢哪一套?”
他想了想,点着一套红色抹胸裙:“试试这个。”
又是一番折腾。不同于希腊风白色长裙的端庄优雅,这套红裙子有邪恶堕落的美感。正红色抹胸款,暴露在外的肩头白皙莹润,腰部照样被大量别针掐出细细的曲线,不规则下摆只及膝上,妖异如同曼殊沙华绽放。
首饰也换了一套由红宝石和石榴石组成的,黑色底托带着红宝繁复缠绕在颈项手腕,像荆棘从里开出的玫瑰。与之交相辉映的则是眼角一抹斜红,唇上鲜红欲滴。
我再一次瞠目结舌:“这……太夸张了吧……”
程嘉溯满意了:“就这样好看。”
实际上,我也觉得很好看,觉得自己这辈子都没有这样好看过。当了二十多年乖乖女,知道自己化妆后是妩媚妖娆款,我便尽量避免化妆,从来都不知道会有人这样喜欢着我妖精似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