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城。华林苑西。赵皇石遵亲自前来迎接大胜班师的讨逆军。
太尉张举小心地伺立在后,面带隐忧。石虎死了,朝中势力重新洗牌;无论是张豺上台,还是石闵辅国;石虎朝首屈一指的南和张氏都会首当其冲。稍有大意,张氏便会失去权柄,泯然与其他北地世族一般。
决不允许如此下去。想到这里,张举抬眼望向远处的大军,眼中尽是绝然。
远方,讨逆大军之首,两位将军并驾齐驱。
其中一人三十左右,正当青壮,丰姿魁伟,英气毕露。正是新任的辅国大将军石闵。
另一人看起来很老。肤色黝黑,皱纹堆叠,面目慈和。这样的一幅形容,活脱脱一个田间老农,此时他顶盔贯甲,骑胯骏马。让人看着十分的别扭。这就是乞活军总帅,大赵国大司空李农。
此次讨伐叛逆石冲,以辅国大将军石闵为帅,李农为副。石闵戎马十年,为帅还是首次。第一次为帅,便统率十万大军对阵十万敌军,并全歼敌军。这种规模的大战,胜利后得到的不仅仅是功绩,还是资历。足以让军中将领士卒为之膺服顺从的资历。
回首遥望身后以乞活军为主,悍民军为辅的百战雄师,石闵突然间充满了自信。笑谓李农道:“老大人。汉家英儿若能向你我这般携手,这天下岂容胡儿肆意驰骋!”
李农眼光闪了一下,旋即黯然。谓然道:“乞活军连场激战,死伤过万;春耕夏收也误了大半,乞活军秋后的日子不好过了。哎,活着难,能活着就是万幸;其他的管他作甚。”
石闵有些不以为然:“此言差矣,老大人只知活着难,却不知为何会活着难。盖因苟且偷生之辈如过江之鲫,豪歌悲壮之士寥寥无几;无人敢于厮杀拼打,无人敢于抛头洒血,以至于愈活愈难。若有十万虎贲忘死之士,齐心戮力。活着岂会艰难!”
李农面如止水,喃喃道:“难啊。。。”
这时候,李农麾下大将,乞活军渠帅周成飞骑上前提醒道:“大将军、总帅。陛下亲自迎上来了。”
石闵、李农抛掉遐思。
石闵匆匆道:“老大人,闵留有几坛陈酒,几时有暇,请老大人前去品尝一番。”
李农笑道:“恭命不如从命。老朽家中从无酒水;瘾来时,便四处打秋风,指望着有人请宴呢。”
说笑声中,两人飞马迎上石遵。行礼拜偈。
石遵先扶李农,温言道:“老帅辛苦。今晚寡人当亲自陪老帅欢饮几杯。”
李农笑眯眯地拱身应是。
石遵再扶石闵,道:“大将军果然不负寡人所望。灿然已是我大赵庭柱。”在他身后的张举闻言脸皮抽搐了一下。
石闵起身逊谢,随后道:“半月不见,陛下清减许多;国事繁重,非一时能清理妥当;请陛下善自节制,保重身体。”
石遵欣慰点头,道:“过段时间,寡人自当爱惜。眼下却是不能;几桩大事集在一处,桩桩件件拖延不得啊。。。先皇过去已近两月,必须安葬。略阳郡公蒲洪,先帝在时已命其都督秦、雍诸军事,今来邺城辞行,寡人必须亲送一程。另,为稳定朝臣之心,太子之位不能虚悬,寡人以前有意立汝为太子,汝坚辞不就,今寡人便立石衍侄儿为太子,汝意下如何?”
“恭喜陛下,后继有人。为陛下、为太子,臣宵肝夜胆,死而后己。”
石闵毫不犹豫地躬身行礼,随后略一踌躇,低声禀道:“臣为一事忧虑不安。。。蒲洪原本是关中人杰,若是回转故地,便如猛虎进山,秦雍之地只怕将不属于大赵。先皇命其都督秦雍诸军事,然,今日大赵皇帝乃是陛下,陛下之意才是天下人应该遵循的。”
石遵连连点头,暗自欣许。
张举目光一闪,心中开始计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