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阳光晒在了脸上。画妩迷糊的睁开眼,看到沈晏靠在榻上,左手撑着头,手指搭在眼角上,眼睛半阖不知在想什么。像是觉察到她醒来,他转过头,眼神迷蒙的把她望着,低低叫了句:“阿妩……”
香炉已没有香雾飘出来,画妩迷糊的说:“你醒了?昨天真是不好意思啊,我想提醒你的,可是你动作真的太快了。”
沈晏的手微微一顿,眼神旋即清明,停了一会儿说:“……嗯。”
“韩越城的香燃好了吗?你怎么去了那么久啊?”
“嗯。还有些事,一并办了才回来。”
画妩想起那一晚他和那个属下的对话便没问下去。这时顾玉楼也翻了个身醒过来,睁眼看着床顶半晌:“我没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因画妩之前已经这样过了三天,此时也不觉得有多难捱,和沈晏一人捧了本书来看。倒是顾玉楼,脸上云淡风轻,一双手却微微发抖。从早晨到傍晚,一个姿势都没变过。
天色渐渐黑了,却没人有心思去点灯。黑暗里沈晏阖目假寐,顾玉楼呼吸急促,画妩也开始有点坐不住了,但想到顾玉楼一定更急,便安慰她:“你……你别急,许是他腿脚不灵便,走的慢。”
“我从来都不知道,我居然会害怕成这样。”
画妩说:“那是因为你从来没有想要什么东西想要成这样。”
顾玉楼默了一会儿,低低笑了一声,也不知是因觉得她说的很对还是因为别的什么,说:“你知道么吗?小时候我时常挨打,心中觉得若是有一日能唱成名角便不会被打了。就这么熬啊熬,终于熬出了些名气。可是午夜梦回,却觉得……”
房门被人砰然撞开,立即打断了她的话。一个人影跌跌撞撞跑进来,撞到画妩伸出去的手,然后一把将顾玉楼抱了个满怀。
这想必是一种默契。这样黑的房间里,他能这样准的找到她,将她纳入自己的怀里。顾玉楼手里的茶杯倏然碎落在地上,画妩忐忑了一晚上的心也在这一刻落回胸里。终于来了啊,她想,这真是一个让人期待了太久的结局。
黑暗里,画妩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握住,有些凉的指头,比她大很多的手掌,点到为止的覆着她的几根手指。沈晏引着她,轻轻叫:“阿妩。”
身后的顾玉楼嚎啕大哭,画妩觉得眼睛很酸,囔囔的“嗯”了一声。沈晏紧了紧她的手,声音柔的像云锦拂过一团棉花:“累了吧,我带你去吃些东西。”
-
第二日扬州城发成了一件大事,这事在顷刻间被传的人尽皆知,并由叶云谏的口转达给了画妩:韩越城给顾玉楼下聘。
彼时画妩正在吃点心,惊奇道:“韩老侯爷让他娶?顾玉楼是戏子啊。”
叶云谏抹了一把被她喷到脸上的酥皮屑:“也许可能是韩老侯爷本身也挺喜欢顾玉楼的呢?也许是他觉得娶进门来一女侍二夫也挺好的呢?”
画妩把手按在他脸上往后一推:“你去死吧。”
不过无论原因如何,沉香阁的任务已经完成。辞别顾玉楼的时候她并没有多兴奋,反而显得很沉默,半晌只说了一句:“回去替我多谢苏合。代我,问她一声好。”
-
四人第二天启程。因来时着实是被叶云谏催着一直赶路没有好好游玩过。这一路回去放慢了行程,耗时整整二十日方才回到姑苏。
回到沉香阁时正是晚饭的时间,苏合这样的人自然是在用饭。画妩离着老远闻到饭菜香,跑进去果然见到苏合左手端着酒盏,右手握着鸡腿对她笑:“画妩姑娘为顾玉楼燃香,一下子轰动天下,连我都听说了。哦呵呵呵,真是名师出高徒。”
画妩和叶云谏均双双无语,久别重逢的感觉瞬间没了,无语坐下来吃饭。喝了半碗汤的工夫沈晏才走进来,苏合与他打了个照面,两人均顿了顿,旋即沈晏看向画妩,像是不大想说又不得不说的纠结,沉声道:“顾玉楼死了。”
画妩手里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沈晏看了她一眼,道:“顾玉楼大婚当日自缢在小楼上。迎亲的喜娘带着人撞开了门才发现。她心口还是热的,想来刚死不久,但到底救不回来。”
画妩呆了半天才反应过来:“……怎么会?”
“锦屏说她自从韩越城醒来后就一直不大开心,整日里都一个人憋在房里一言不发,只有韩越城去的时候才说说话。但她以为顾玉楼只是紧张,未曾想过她是心存死志。”
-
大婚之日,锦屏从巳时就开始帮顾玉楼梳妆。长长青丝垂下,又软又滑,衬着金色的发冠格外夺目。
顾玉楼彼时只是握着一串紫水晶的璎珞,让她用这个。锦屏笑着说:“今日是您大婚的日子,小侯爷给您选了一整套的金饰,说显得富贵有福气。”
然而顾玉楼却分外坚持,把那套首饰塞给她:“我让你用这个。”
锦屏只好给她换了上去,感叹说:“韩小侯爷真是有心。我听说他在韩府专为您砌了一座小楼,连门前的台阶都用的白玉,就因您名字里有‘玉楼’两字。您是苦尽甘来,总算熬到了这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