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氏的表情似乎并无怨恨。
她很平静的诉说着她与陆景之的过往,那是她最美好而青涩的少女时代。
豆蔻年华,遇到翩翩多情公子,那公子待她一心一意,呵护她,帮助她,她怎能不动情!
“后来……我腹中便有了他的骨肉,我以为我们会好好过一辈子。”魏氏嘴角泛起一丝苦笑,苍老的身影愈加摇摇欲坠,她叹道:“终究是我太傻,忘了自己的身份,他还是娶了与他门当户对的女子为妻”
陆二老爷干咳了一声。
魏氏看他一眼,似有片刻失神,最后只说一句:“你与你祖父真像。”
陆二老爷不知如何开口接下话茬,只能端着茶盏闷闷喝茶。
魏氏只是淡笑一声,道:“后来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我收了你们陆家的一万两银子,我们魏家却因此而被灭门。”她呵呵而笑,甚是凄凉:“后来我终于活了下来,嫁给了一个老头子,那老头子其实不能生养,他要的只是我的孩子而已。”
“为了活下来,我也没什么好埋怨的,尽心服侍与他,只求他能好好栽培我的孩儿。”
魏氏咳嗽了几声,自顾自的倒了一盏热茶道:“当年之事我没什么好说的,我与有妇之夫有瓜葛,是我不对,是我该死。但是我父母兄弟并没有错处,可他们还是受了我的连累,无辜惨死。这些年,我唯有诵经礼佛来洗脱我的罪孽。而至于你们陆家,我从未想过要报复,杀人的是你祖母。并不是别人,即便要报仇,也是我去找她,而不是找你们。”
“那为何潘家要屡屡针对陆家?”陆淑怡问了一句。
魏氏则轻叹一口道:“我是我,我儿子却是我儿子,如此血海深仇,我能坦然。我儿子能坦然吗?”
“这么说。此事确实与您无关?”陆二老爷似是不信的看了一眼魏氏。
魏氏却坦坦荡荡道:“若说我心中无恨必然也是假话,只是我知道那件事情并非你祖父所为。当年我逃出长乐镇,对家人的安葬事情并不知道。我无数次怕他们无人安葬,夜里都是哭着醒来的。后来我一个好朋友送信给我,说你祖父亲自给我和我家人点了一处穴,又立了碑。不论大小节日都要亲自去祭拜,他对我有情有义。我又怎会害他子孙?”
魏氏的表情确实不似说谎。
“那……您为何不阻拦您儿子?”陆二老爷道:“毕竟,他也是陆家子孙,不是吗?”
“他有他的心结,岂是我能劝解的?”魏氏道:“当年我并未想过要将此事告诉他。我只想他能安安稳稳过日子,可是有些东西不是你想保密就一定能保密的,这世上从来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好比此刻你们知道了这件旧事一样,他自然也有地方知道。”
陆淑怡听到这里终于开口。语气趋高道:“既您如此坦荡,又如此知情谊,那您难道就忍心继续看潘陆两家私下相害?”语气一缓道:“手足相残,也是这世上最残忍的事情,您既然已经经历过一次残忍,难道还要看到第二次残忍吗?”
魏氏面色一白,默然片刻,淡淡道:“我老了,孩子们的事情如何能管?”
“也许……您心里还是在恨吧,还是无法放下,即便您日日礼佛想要静心,可您真的静心了吗?”陆淑怡深深吸气道:“若真如您所说,您一切都放下了,这些年您也不可能不去劝阻潘老爷。其实您心里清楚,若您劝阻,他必听您的,不是吗?这些年你们母子相依为命,对他来说,您该是他的天,该是他的一切才对。”
这些话很刺心,但不否认,确实是实情。
“您以为您自己不动手复仇,便是对得起我太爷爷了,可您却眼睁睁看着我太爷爷的血脉相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