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峭高耸的观星台上,星光似霜,人皮如雪,国师衰弱得像一张褶皱层叠的鸡皮,身影颤颤巍巍,扶阑而立,目光却凌厉无匹,死死盯着地宫秘境的方向。
陡然间,内丹猛地一跳,一缕妖异的血色光华自国师胸口亮起,耀如灯笼,愈来愈炽烈,仿佛一股无形的神秘力量跨过千万里的距离,与禁锢在国师心脏的内丹彼此呼应,生出了奇异的联系。
“轰——”国师的身形摇晃了一下,险些摔倒,心脏再次剧烈地躁动起来,发出闷雷重鼓般的轰鸣。
得了神秘力量的加持,内丹的活力急速暴涨,以前所未有的声势轰然撞击国师胸腔,刺眼的血光透体射出,激烈如怒浪排空。
星星点点的红光在一张张人皮内陆续亮起,闪烁不定,忽明忽暗,像观星台上挑起了无数盏红灯笼,又像是无数双鲜红的眼睛注视着国师。
“哗啦啦——”人皮纷纷抖动起来,猎猎作响,仿佛无数只鹭鸟奋力拍打着翅膀。
国师面色惨白,颤抖的枯手死死抓住栏杆,胸口开始渗出血丝,眼神却不惊反喜:“白鹭,你终究还是忍不住了!”
她舌抵上腭,高喝一声,干瘪的身子随着喝声猛然抖动,像一条大龙从沉睡的深渊中昂首腾空,褶皱的老皮下血液“哗哗”奔流,仿佛汹涌的大江冲刷过干涸的河谷,所过之处,肌肉充盈弹起,皮肤莹润紧致,流畅起伏的肉身线条无不透出力量独有的美感。
这一刻,国师的精、气、神同时攀至巅峰。
她一拳挥起,击向心脏!心与气和,气与意合,一缕神识牢牢锁住内丹。
声势浩大的一拳击中胸口,却无声无息,连皮肤都不曾颤动一丝一毫,但庞沛强悍的力道透过皮肉,悉数轰入内丹!
正是隔山打牛的武道技法。
这一式武技算不上稀罕,但像国师这般将庞大的拳劲彻底收敛,没有点滴外泄,实在难如登天。
下一刻,拳劲与进入内丹的神秘力量正面轰击!
这一击,本该石破天惊,碰撞的爆发力足以将国师的心脏炸得粉碎。然而双方触及的一瞬间,国师的拳劲倏而分化成无数缕细丝,柔若春风化雨,密如水银泻地,力道由刚转柔,由直化曲,与跨空而来的那一丝神秘力量紧密纠缠在一起!
这一拳的转化无迹可寻,妙不可言,单论变化,已至武道极境。
内丹中,两股力量彼此缠绕,一时难以分开。国师的一缕神识趁隙而入,循着神秘力量的源头直奔而去,投向千万里外的地宫秘境。
“轰!”漫天气浪纷窜四射,咆哮的龙虎罡煞在耀眼的剑光中炸开。
石崇仰头望天,目眩神迷,没想到谢玄、周处和孔九言三人联手,仍被原安一剑杀退。他一时愣了神,全然没有察觉到背上的王凉米娇躯一震,眼珠子翻白昏了过去,随后又缓缓睁开眼,透出异样的光芒。
这是金陵城……伏在石崇身上的国师目光四扫,闪过一丝幽深之色。巍峨古朴的金陵城门,朱雀桥,秦淮河,灯火通明的太守府……
沧海桑田,世事变迁,她又回来了。
“好个不长眼的贼子,胆敢戏弄你家赵爷爷,当真是活得不耐烦了!”孔九言恼羞成怒,武大郎二人虽被剑光逼住,但也不算落败,唯独他的龙虎罡煞被一剑劈碎,大落下风,在两人跟前丢了面子,心中大为不忿,一股戾气不由自主地直冲脑顶。
浑身的血液也随着这股戾气沸腾起来,气血相合,水乳融交,丹田自发鼓荡,气血犹如灼热的岩浆滚滚奔涌,呼啸着冲向火山口。
他情不自禁地怒啸一声,鼻翼振动,一青一白两道光束猝然喷出鼻孔,直射支狩真面门。
青、白色的光束快若惊虹,凝如皎玉,虽没有龙吟虎啸之声,但光束里跃动着无数肉眼难辨的粒子,分明是一条条栩栩如生的青龙、白虎!
这是龙虎罡煞大成,化为自身神通之兆!
支狩真长剑一抖,分化的两道剑光分别迎上青、白色的龙虎罡煞。
“轰!”光芒对撞,青、白色的光束被剑光巧妙一转,向外侧偏去。几个士卒当场被光束贯穿,血肉炸开,化作一团团乱窜的罡煞气旋。
与此同时,支狩真手腕一麻,只觉一股股似龙似虎的罡煞气息循着剑光,一路暗袭而来,悄然向自己的肉身、精神渗透。
三杀种机剑胎自发运转,将近身的罡煞之气顷刻斩灭,潜入识海的罡煞也迷失在幽深的虚空星辰棋局里,化作虚无。
但孔九言的攻势并未终止,体内气血如潮催发,一道道青白色的罡煞光束从鼻孔喷出,犹如密集迅猛的暴雨,源源不断射向支狩真,一时杀得他忙于应付,无暇反击。
孔君子悄悄睁开眼,九言这小子误打误撞,竟把龙虎罡煞炼成了神通,也算是一桩不小的机缘。只是这道罡煞法门源自上古妖修,戾气太重,以后还得多多修身养性,化解戾气。
他的眼珠子往四下里转了转,刚才,他依稀感应到一丝强大可怖的气息降临,像是合道层次的修为,但细细察辨又找不出来。
谢玄目光一闪,抓住支狩真被牵制住的机会,再次挥剑,足尖跟随着旋转的剑势绕至左侧,狂暴刚猛的剑气罩住支狩真,以巨山压顶之势缓缓压下。
大剑的剑尖却化作模糊难辨的一点,隐没在汹涌的剑气里,仿佛猛虎悄然藏起爪牙,等待致命的一扑。
周处足尖一点,弹地而起,环绕着支狩真诡异飘闪,连成一圈圈绵密的残影,每一道身影都向支狩真拍出一掌,无数道雪白的掌影从四面八方探来,神出鬼没,忽隐忽现,难以辨别其中的虚实真假。
凝视遮天蔽地的掌影,支狩真心中忽而生出一种直觉,无论自己如何挥剑,挡住的掌影必然化为虚幻,而不曾抵挡的掌影一定会由虚转实,命中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