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况三皇子杨元溥出宫就府,陛下还特地赏赐了八名乐工舞伎,都是供三皇子杨元溥玩乐消遣的。
韩谦、冯翊、孔熙荣分派人回去禀报要留在侯府饮宴,待日头刚降到城楼之上,就收拾书册刀弓交给家兵收好,他们随三皇子杨元溥去内宅饮宴聚赌去了。
冯翊好赌,等不得酒宴开始,就在杨元溥寝居之地潇湘院博戏。
潇湘院不大,但整栋院子地底挖空,烧炭取暖,极为奢侈;而作为三皇子的起居之地,也要比普通的火坑、夹墙烧火等取暖法更安全。
韩谦他们走进潇湘院,人在院子里还没有进屋,就觉得暖意洋洋,实不知一天要烧得多少木炭。
外臣不是不能进入内宅,但不能随便,有规矩要守。
特别杨元溥身为皇子,他内宅的女人除非将来赏赐出去,要不然连奴婢宫女,理论上都要算是他的女人,所以临江侯府的内宅涉及到皇族血脉的纯正,规矩更加严格。
郭荣、宋莘还不知道傍晚时东院书堂里所发生的事,只是不动声色的守在一旁看三皇子杨元溥与冯翊出黑白子博戏。
韩谦看刚从天佑帝身边调到侯府任事的二人,对眼前这一幕也是无可厚非,暗感他们的态度大概跟内侍省少监沈鹤没有什么区别,他们过来只是保证侯府的奴婢不敢欺杨元溥,但显然也不会冒着得罪安宁宫的风险,真心希望杨元溥去搏帝位的。
说到底大家对年纪未满十四岁的杨元溥都没有信心,押注杨元溥的风险没有人敢去承受。
韩谦暗暗捏着袍袖里所藏的《疫水疏》,心里微微一叹,老爹啊,你怎么就不能像其他人学聪明点呢?
虽然将《疫水疏》拿出来给三皇子杨元溥夺功,是韩谦出的主意,但他主要也是怕他父亲剑走偏锋而不得不设法拖延罢了。
真要有选择,他并不想在局势明朗之前,将这封《疫水疏》过早的拿出来。
酒宴开始之前,杨元溥将一千枚钱都输给冯翊。
冯翊得意之极,高兴的叮嘱杨元溥:“殿下可不要先将消息传出去,等我大杀四方,将这些年输掉的钱财都赢回来,到时候请殿下去晚红楼喝酒!”
“你与韩谦约定,所赢之钱要分给韩谦一半。你刚从我这里赢走一千钱,也要记得分一半给韩谦。”杨元溥显然也很是高兴,不忘提醒冯翊给韩谦分赃。
杨元溥又跟韩谦说道:“人智有限,各有专擅,因而李冲刚才所说的智者不博,还是有道理的……”
李冲乍听以为三皇子替他分辩,但三皇子这话是对韩谦说的,他越琢磨越不滋味,三皇子这是向韩谦请教的口气。
“殿下明鉴!”韩谦微微一笑说道。
大家移到左首的院子里饮宴,郭荣、陈德以及今日新到侯府任事的两人,也都被杨元溥邀入席中。
宋莘虽然是侯府司记,但男女有别,只能站在一旁负责安排酒宴。
“沈漾先生今日讲授前朝盐政,字如千金,不肯多说一句,你们可听明白了?”在酒宴间杨元溥直接问出来,他也想着以后就算能避开别人的眼线,时间也绝对有限,而私下与韩谦频频接触,更惹人起疑心,还是光明正大的公开询问。
“我听了稀里糊涂,李家郎或许明白。”冯翊今天心情极好,特别是见三皇子杨元溥输钱给他也不气恼,对杨元溥顿时好感倍增。
当然,冯翊这么说,也不是挤兑李冲,在他心目里,李冲是要比他、孔熙荣以及韩谦更有能耐——抛开派系之争,李冲也确实是众口所赞的“良子”。
“……”李冲头都要埋到桌案下,他明知道三皇子抛出这个问题,是指望韩谦回答的,但冯翊既然将话题抛过来,他怎么都不甘心直接转给韩谦。
就前朝盐政盐法之事,李冲下午也跟杨元溥讨论了小半天,这会儿饮着酒,倒是说了一些,但还是没有办法将问题说透。
“郭大人您觉得李冲说得如何呢?”杨元溥将话题抛给郭荣。
“老奴这些年都在宫中侍候,可不知这些治国之事。”郭荣不动声色的回道,他身为宫官,不妄议盐法之事,却也算守本分。
韩谦见杨元溥视线转过来,知道自己逃不过去,但为了尽可能消除安宁宫那边的戒心,也是故意做出一副卖弄的姿态:
“说来也巧,前朝盐法之事,我昨天夜里刚听我父亲说过,殿下你还真是问对人了……”
在生产力落后的当世,食盐是最重要的工业商品。
从千年之前的“盐铁论”始,盐利就是中央财政最为重要的财源之一,常常能承担五分之一甚至最高时达一半比例的中央财政收入来源。
因此任何一家王朝,都不敢忽视盐政。
在前朝,盐政之务要么由宰相兼领,要么由户部尚书或同等层次的重臣兼领,便可见其重要性。
虽然当世的工业体系极其简陋粗糙,但以当世人的理绪,能将其理清楚却不容易——能理清楚又能很好掌控者,无一没有能吏财臣的美誊。
前朝盐政实行官产官销,要是笼统的去说,确实叫没有经受经济学训练的人很难理解,但韩谦将盐事分成“产、收、运、销”四个环节去讲则非常的浅显易懂。
毕竟当世的盐政以梦境世界衡量,只能算最简陋的官办工业体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