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欢喜觉得自己这一下可能撞出了点儿毛病,眼前直晃金星,等金星散去,她动了动手脚,这才又有了知觉。
就脑子里还间歇性地嗡嗡嗡直响,吵的她有点烦。
“别吵。”她也不知道对着谁,皱眉念出了这么一句。扶着粗壮树干站起来,也不顾粗糙的树皮在掌心画出血痕,她大半身子的重量都倚过去,歪头看着那藏在教学楼里的脸越来越清晰,眼睛是眼睛,嘴是嘴,脸后的身体也能看清一个大概轮廓,挺长的,打着圈儿,看上去有点像蛇。
季欢喜心好累,她平时看到半臂长的蛇都要吱哇乱叫半天,如今面对骤然放大十几倍的,一瞬间只想以身饲虎,把自己洗干净了乖乖送人嘴里。
她摸了摸口袋,里面还有三张符纸,当初从谭朝那里接过来的时候觉得管够,谁晓得能遇到这种情况,符纸的火力强度她刚才也试过了,对付女鬼那种体型的,一张撕过去也不过能把它烧焦片刻,对于眼前这种半楼高的妖怪,可能就有点不够看了。
季欢喜身为一个刚高考完,知识储备量处于人生巅峰的人,眯眼盯着眼前万丈高楼平地塌的场景,认真地在脑子里过了几遍结合了数学和物理知识的抛物图,算重力算高度算加速度,还没算明白呢,让一根狂风驱动的树枝横扫了出去。
树枝被风吹断了,她也差点被树枝拦腰折断。
这棵种在院子中央的树大概有些年头,树干就有两人合抱粗,只是看样子早已枯死了,不知为何还留在这里。季欢喜拄着那根在她腰上留下一道鞭痕的小臂粗细的树枝勉强站起来,这蛇似的东西和刚才那女鬼不同,并不屑于使什么诡计,大概是看透季欢喜弱小,打算全凭力量优势碾杀。
一瞬间风起云涌,无数砖头碎屑冲着季欢喜劈头盖脸砸了过去,季欢喜好歹也算是经历过一年一度体测的人,咬牙硬扛着疼,摸爬滚打,将大部分都避了过去,没直接成为被敲晕的盘中餐。
好容易躲到一个楼梯拐角,逮着机会喘口气,抬头一看,却见那东西似乎是要进来。原本那张硕大的脸是半遮半掩在楼层之中,如今不过几分钟功夫,已经快进到院子之中了。本就是一面墙大小的脸,近了再看,骇地季欢喜一口气差点喘不上来。
几乎是铺天盖地的一张脸,嘴一张开,吞十个季欢喜都绰绰有余。
她以前看日食,几秒钟的时间内天地同黑,整个世界像被一种怪兽整个吞入腹中,当时惊的几乎落泪,如今眼前景象,岂止被黑暗吞噬,简直是天上长出一张脸来!
季欢喜吞口唾沫,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转身就跑,进了楼栋里面顺着楼梯大步向上狂奔。
哪知原本被烤的焦黑的女鬼,此刻又缓过劲儿来。大概没能力直接对季欢喜做些什么,只是非要凑上去恶心她,原本墙皮剥落的苍白墙面上,不断复现出一张张人脸,倒也没什么表情,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人,血色现了又隐。
季欢喜偶尔没控制住瞟过去一眼,觉得受到的冲击和当年看百目鬼的图画时也没什么两样了。幸而跑的快,喘得厉害,一口气哽在嗓子那儿,并哭不出来。
等跑到三楼,最后一节台阶要迈上去的关卡,一只人手突然从台阶里面伸出来拽住她的脚踝。细看并不是有血有肉的人手,而只有白色的骨头,季欢喜猛地一顿,差点直接滚了下去,幸而右手还拽着木枝,横过来在墙面和扶手间一卡。
扭头去看,见白骨紧紧握着自己,此时不舍得再用符纸。也不过想了片刻,季欢喜直接将手伸了过去,一根一根掰断了手骨。
碎骨渣将她的手指划出血来,她像没感觉到疼似的,也不显出害怕,就那么冷静地拧着眉头。有些骨渣刺进了掌心,她也顾不上去看,等脚下一松,便连忙一手撑地,起身跑上去。
站在三楼阳台向下望,就见那张脸赫然已经到了天井中央,后面拖着的半个身子也已经挤了进来。它的身体部分确实有点像蛇,只是鳞片颜色近乎透明,不知是原本就这样还是还没完全展现出来,只是一眼望去,让人想起生鱼片之类的东西。
……季欢喜收起这个不合实际的联想。
生鱼片大概眼神儿不怎么样,进来之后并没有立即锁定季欢喜,只是如同闻气味一般,转着脑袋。
这样的扭动颇像蛇类,让季欢喜本能地害怕起来,胳膊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进化心理学上将这种恐惧、恶心的反应解释为自我保护机制,本能的反应难以克服,季欢喜浑身发冷,手指僵的几乎拿不出兜里的符纸。
而这时,循着什么气味慢慢向前蠕动的怪物,像是确定了目标,一下子抬起脑袋来,一张脸正对季欢喜。
四目相对,季欢喜大惊之下,脑袋一片空白,一手刷的一把抓出符纸。
长蛇微微缩动,然后猛地弹起!
季欢喜抖生出无限胆气,右脚踏上栏杆,一个马踏飞燕直接跳了下去。长发如瀑在空中散开,风吹的衣角阵阵,该叹上天运气,这么瞎逼跳竟然没落到怪物嘴里,而是与那张硕大且近看才发现竟然生着层层鳞片的脸擦了过去。
季欢喜在空中抬起握着木枝的右手,在脚底踏上实物的瞬间,借着惯性加大力度,以木枝为钉,将那三张符纸狠狠钉进了那东西的背中!
季欢喜觉得这一下应该是有效果的,因为那玩意儿痛到极点猛然甩动身体,若是它能发出声音的话,大概会把人耳朵震碎。季欢喜方才的一落本就没落稳,这一动如地动山摇,直接把她甩了出去。
她嘭的一声砸在地上,霎时尘烟四起,季欢喜在地上滚了两圈才停下来,只觉得周身骨头都裂了,抬头去看,就见那东西身体扭曲至极致,木枝所插之处一道火光。
“我就说嘛……”她顶着一张划出几道血痕的脸喃喃,“都枯成那样儿了还种在院子里,不是太穷就一定是有用啊。”